儒家-論簡、帛《五行》章句的重要差異(下) ,对于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来说,儒家-論簡、帛《五行》章句的重要差異(下)是一个非常想了解的问题,下面小编就带领大家看看这个问题。
原文标题:論簡、帛《五行》章句的重要差異(下)
(香港)
修訂版說明:本論文共分上、中、下三篇,在簡帛研究網首發。今轉載於此,之前各篇內容都經過不少或大或小的修改和補充。
(六)
竹簡《五行》第17章有云:「聞君子道,聰也。聞而知之,聖也。聖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義也。行之而時,德也。見賢人,明也。見而知之,智也。知而安之,仁也。安而敬之,禮也。聖智,禮樂之所由生也,五﹝行之所和﹞也。」(第26至29簡)
這段話中的「聖智,禮樂之所由生也」,在帛書《五行》的《說》,是說作「『仁義,禮樂所由生』,言禮樂之生於仁義(下有缺文)」(第285行)。而這可視為是脫胎自竹簡《五行》。因《五行》所言「聖」,在文本的表述上,可生出「義」(「聖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義也」),「智」則可生出「仁」(「見而知之,智也。知而安之,仁也」)。而以此為藍本,荀子遂把「聖智」改為「仁義」。這一新格局,表面是弱化了簡本對聖智這主體價值的強調,也淡化了人治的寓意和色彩,不過實質卻無異。而且可以相信,荀子改易的動機,當還有下列數種用心:
其一,他是蓄意把一個在高明處屬於或有關於「類」的「聖智」問題,換成為「統」的課題,有所謂「先王之道,仁義之統」(《荀子.榮辱》)。用意有如《中庸》引《詩》所稱:「『鳶飛戾天,魚躍於淵』,言其上下察也。」(第12章)若用《禮記.樂記》的話說,就是:「是故德成而上,藝成而下(〈禮運〉:『夫禮,……協於分藝。』又:『義者,藝之分,仁之節也』)。」而他卻可在這關節問題上,以「法後王」的思想,去批判「思孟五行」之未能「知通統類」和「壹統類」,有所謂:「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非十二子〉)
其二,是他要藉此表出「仁義」、「聖智」兩兩原是聖道的「本末終始」,一體相貫為用,也是「貫之大體」(〈天論〉)。這由下列的兩個說例可以知之:一是從篇中所見,「仁、智、聖」共有三次相承或相輔的並列出現,其中兩次是仁居於智、聖之先(第4章:「不仁、不智。……不仁、不聖」及第5、6、7章:「仁之思也精」、「智之思也長」、「聖之思也輕」);一次是仁居於聖智之後(第11章:「不聖不智,不智不仁」);足見兩者是可一體相貫為用,而相得益彰。二是竹書第16簡有云:「『淑人君子,其儀一也。』能為一,然後能為君子,慎其獨也。」對此,帛本是說作:「『鳲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宜一兮。』能為一,然後能為君子。君子慎其獨也。」(第184行)而《荀子.勸學》則見有這樣的話:「《詩》曰:『尸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故君子結於一也。」可見荀子與帛書《五行》關係的密切。[1]
因此荀子復有謂:「故君子敬始而慎終,終始如一,是君子之道,禮義之文也。」(〈禮論〉)《荀子.大略》亦說:「夫禮,本末相順,終始相應。」這也是所謂「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荀子.不苟》:『君子大心則敬天而道,小心則畏義而節』)」(《論語.學而》)。因禮不但能「和」於「四行」之仁義(《說》之釋『四行之所和』就謂『言和仁義也』),更能「和」於「五行」之仁義。所以《荀子.大略》說:「故禮之生,為賢人以下至庶民也,非為成聖也,然而亦所以成聖也。」由是知這一居於聖智與仁義之間的禮,當是以表「中正」之道。孔子不亦云乎:「禮乎禮!夫禮,所以制中也。」(《禮記.仲尼燕居》)而這話又相信是與《逸周書.度訓》的「和非中不立,中非禮不慎」有關。故《禮記.樂記》有謂:「中正無邪,禮之質也。」事實無論在簡在帛,《五行》都是以「禮」來集「聖智也,仁義也」的大成。這由上引「聖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義也。行之而時,德也。見賢人,明也。見而知之,智也。知而安之,仁也。安而敬之,禮也」的話,是不難窺察得知。
其三,是他這一轉換層面的表達,亦同時反映出了聖道內外本末一體的有現有隱,有顯有微。不過由於竹簡的言「五行」,是兼重「中道」的不言之教,致有些核心問題,是深層得似「幽隱而無說」。正如筆者在本文《中篇》所指出,「聖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義也」,這所「幽隱而無說」的天道,就即指「仁」,如《說》的有謂:「仁而能安,天道也。」(第245行)聖是既能內聞「四行和」這君子道,又能經此而上知於天道,形成至高層次的聖道,意即指對上天的「中道」有「德義」之知。至於「智」的「見而知之」,所見知的,則包括聖人「知而行之」所成的「義」;因智是既能從仁道中析出義、禮,又所以知聖。故無論是聖是智,是皆足顯仁與義之道。換句話說,由「聰明聖知」來的天人道德觀,精神體要是主繫於仁義之道上。而「聖智」這一互涵本末,互為終始的相輔相成,正見人道之為「善」。所以《五行》又有稱「和則同,同則善」。亦知《說》之釋「和」為「惠」(第281行),原來有至理存焉。故竹簡《五行》強調說:「聖智,禮樂之所由生也,五行之所和也。」而「五行」這一以「聖智」為主導,從「中道」以立人道的「中正」(例如《說苑.修文》載述孔子的「尚中」思想,就有云:「彼舜以匹夫,積正合仁,履中行善,而卒以興」),相信就當是子思所表述有關「中庸」的主要思想;廣義言之則為「中庸五行」的學說。它是以知天的聖為「體」,知聖的智為「用」。是則有所相應而生的仁與義,關係亦當如此。《荀子.大略》就見有以「里」與「門」來形容仁與義這一體不可分割的關係,曰:「仁有里,義有門。」仁的有以為里,即已表出內涵不一。陳大齊先生嘗論「仁」之主要德目有二十二個;[2]又稱「孔子所提倡的諸德,都是仁與義交織所成,未有徒仁而不合於義的。故義的涵攝範圍,與仁相等」,「一切美德莫不為義所滲透」,「莫不為義所涵攝」。[3]這大可視為荀子此話的一個上佳詮釋。
故《荀子.不苟》有稱:「君子養心莫善於誠,致誠則無它事矣,唯仁之為守,唯義之為行。」
(七)
有關荀子改易「聖智」句為「仁義」句的主要動機,探討已如上述。下面再就「聖智」與「仁義」這兩個主辭的層面特色,及其與禮樂的一些關要問題,加以論說。
簡本與帛本雖皆以對「五行」的正反論說來「道中庸」,但簡本是由強調「聖智」的重要作出發;既以「五行」是「和」於「聖智」,又把「禮」設於「仁義」與「聖智」之間成「中正」之立,由小而大,「極高明而道中庸」。而帛本的重點,則落在聖智之道所主繫的仁義之體上,而這是可以形成比類於上天「中道」的「禮義」,也是荀子「法後王」思想兩大主柱之一(筆者對「法後王」思想的新探,下一篇文章:「談簡、帛《五行》章節的差異」將有論及),有所謂:「先王之道,仁之隆也,比中而行之。曷謂中?曰:禮義是也。」故帛本的言「五行」,是以「義」居於「中正」。這點筆者早前已有文論及,此不贅述。
而「中」是所以成「和」,故聖人的制禮作樂,又自有「中和」之道的產生,如孔子說的:「故君子執中以為本,務生以為基,故其音温和而居中。」(《說苑.修文》)是則由「聖者智」而來的仁義,兩兩皆可表聖人的「德心」,正如帛書《德聖》所稱:「四行形,聖氣作。五行形,德心起。」而這當也是「賢者識其大者」(《論語.子張》)這禮樂大體之所從出,亦同乎所謂「仁義德行,常安之術也」(《荀子.榮辱》)。因有德之心是能正己而存異,以行中道自然的教化與培育,[4]有所謂:「禮樂,德之則也。」(《左傳》僖公二十七年)有所謂:「德者,且莫大乎禮樂。」(《尊德義》)有所謂:「德生禮,禮生樂。」(《語叢一》)有所謂:「仁近於樂,義近於禮。」又:「禮樂皆得謂之有德。德者,得也。」(《禮記.樂記》)而禮樂之為物,因此既有情又無情(《禮記.樂記》:「禮樂偩天地之情」),是以天下之情至。故荀子曰:「樂者,天下之大齊也,中和之紀也,人情之所不免也。」又:「且樂也者,和之不可變者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樂合同,禮別異。禮樂之統,管乎人心矣。」(〈樂論〉)
因此帛書《五行》之《說》有稱:「樂也者流體,機然忘寒。忘寒,德之至也。」(第246-247行)這是說「德心」就好比樂音之體,充滿能「和」能「化」的流動性(《禮記.樂記》:「樂者,天地之和也。……和,故百物皆化」),獨隨天機而動,有「氣」的變化,卻是不知也無執於氣質之變(「忘寒」是喻;有若《莊子.大宗師》所說的「坐忘」)。樂教若此,則美妙不單可從音樂出,這善道也能帶來平和與悅樂。所以《國語.周語中》謂:「五聲昭德。(韋注:昭德,謂政平者,其樂和也。亦謂見其樂知其德也。)」[5]《荀子.解蔽》說:「聖人之思也,樂。」《禮記.樂記》稱:「樂也者,聖人之所樂也。」而《豫卦.象傳》則曰:「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這是以頌讚先王的德業事功,作為奮進和自勉的話。
故知「聖智,禮樂之所由生也,五行之所和也」這話,在認知上它不但可作為「聖」之「不形於內謂之德之行」的一種釋辭,還可凸顯人治的重要。而相信這亦是一個原因,主禮治的荀子,要於帛本《五行》把「聖智」句改作「仁義」句;把上所引的「德之行」改為「行」;[6]更把在竹簡《五行》中是與聖相連的智分開,使原來子思所言的「五行」,另成「仁、智、義、禮、聖」的次序,而着重由禮入聖。這皆是持之有故,相應而作出的改動。這三造的變動,使得「智」雖仍可以知「聖」,但原本在竹書中以「聖智」為主導,可表「法先王」之道的「五行」道德觀,經此便變成更適宜用它來說明「法後王」思想的重要。
前有所述,聖人「知天道」的其中一義,是天之為道,生物成物一視同仁;故孔子有謂「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因此聖人以其「聰明聖知」所知的「天」,又有一義是萬物莫不成於天道仁體,而這中道仁體的愛是無道不予生發。所以《性自命出》說「愛類七,唯性愛為近仁」(第40簡)。但也因為此,人身心所體自天道,以「愛」為本質,道無不任予生發的這性體或天性仁體,亦即《性自命出》所表述的:「凡人雖有性,心無定志,待物而後作,待悅而後行,待習而後定。喜怒哀悲之氣,性也。及其見於外,則物取之也」,和《禮記.樂記》所說的:「人生而靜(按:孔子說『仁者靜』當指復返此體的無妄私),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就既不等也不同於《說卦傳》所稱「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中的「仁」。因人這涵具正、反之道的性體,雖云一樣是「君子所性」,是聖人「慎求之於己」之所本,能讓「仁義禮智根於心」(《孟子.盡心上》),也是人道「仁與義」之本從出;但其「性愛」之「過」與「不及」,都可導致「不仁」之事的發生。是以荀子有說:「仁義德行,常安之術也,然而未必不危也。」(〈榮辱〉)這也關乎孔子所說的「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論語.憲問》)。而人道的「仁與義」,則是指人能在性體「兩端」或「兩情」的相對關係中,知所去就取捨,建立善道,正其事而行之,成所謂「正利而為謂之事,正義而為謂之行」(《荀子.正名》),例如「子言之」的「中心憯怛,愛人之仁也。率法而強之,資仁者也」(《禮記.表記》)。而這就是人道「正」處之所「宜」,也有了言「仁」道所不可或缺的「義」,是所謂「聖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義也」;是所謂「仁者人也,道者義也」(《禮記.表記》)。此所以孔子有謂:「君子義以為質。」(《論語.衛靈公》)謂:「君子義以為上。」(〈陽貨〉)謂:「主忠信,徙義,崇德也。」(〈顏淵〉)《性自命出》說:「道始於情,情生於性。始者近情,終者近義。知情〔者能〕出之,知義者能入之。」(第3-4簡)又說:「
中国历史上的外交官的故事
義也者,群善之蕝也。」(第13簡)孟子則稱:「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盡心下〉)稱:「仁,人心也。義,人路也。」(〈告子上〉)稱:「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離婁上〉)故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故孔子又要指出:「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孟子.離婁上》)而這亦關係到人中有「察者出」,比如聖人,其人是能知察到天道的無私亦同時會給人性帶來危機,故而有「中心之憂」,是如《荀子.解蔽》所談到的:「故《道經》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幾,惟明君子而後能知之。」而「聖智」(《德聖》:「聖者智」)這一自覺,人的「心貴」(《說》,第319行)也即時呈現,生出自知之明。故與孔子關係極之密切的《尊德義》說:「察者出,所以知己。知己所以知人,知人所以知命(『命』是指天道成物之無妄),知命而後知道(指由此知立人道),知道而後知行。由禮知樂,由樂知哀。」(第8-10簡)反此異之,則可舉孔子一個重要的譬喻:「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中庸》第4章)又說「未知,焉得仁」(《論語.公冶長》),這也即《五行》所謂「不智不仁」。而《說》對此之釋是:「不知所愛則何愛?言仁之乘智而行之。」(第244-245行)對「心」的未能「貴貴」,當由於人的「不知循其所以受命也」,若「循之則得之矣」(《說》,第331行)。因「〔心〕也者,悅仁義者也」(第318行)。但常人此心是還得基於有仁義之事也即賢能之可尊,始能有所引出(故《說》謂「貴貴而不尊賢,未可謂義也」。見第264行);以及人要知所隆積,始能「先難而後獲」,生出知悅仁義的心。這正如荀子在〈非相〉所稱:「《傳》曰:唯君子為能貴其所貴。」故《語叢一》有語謂:「人之道也,或由中出,或由外入。由中出者,仁、忠、信。」亦所以《性自命出》有說:「智類五,唯義道為近忠。[7]惡類三,唯惡不仁為近義。」(第41簡)是則「義」之為「宜」(《中庸》:「義者,宜也」),當涵兩義,就是敬仁和惡不仁。而「敬仁」主要是指「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論語.子張》)。所以荀子說:「故仁者必敬人。敬人有道:賢者則貴而敬之,不肖者則畏而敬之;賢者則親而敬之,不肖者則疏而敬之(〈不苟〉:『柔從而不流,恭敬慎而容』)。其敬一也,其情二也」。(〈臣道〉)而「惡不仁」則正如孔子所說:「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里仁〉)這裡的「惡不仁」,說的也是所以行仁的「義」,例如荀子就有謂「夫義者,所以限禁人之為惡與奸者也」(《荀子.強國》)。不過人若只是短暫用力於仁,如所謂「日月至焉而已矣」,則為「義」之「小」者「短」者,也即「不賢者識其小者」。除非能「長」而至於所謂「其心三月不違仁」有若顏回者(見〈雍也〉),則能成其為「大」。故孔子說:「義有長短、小大(按:是以《荀子.儒效》有云:『禮者,人主之所以為群臣寸、尺、尋、丈檢式也。』蓋『行義以禮,然後義也』)。」(《禮記.表記》)又嘗強調:「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顏淵〉)這「直」,是同「人之生也直」的「直」。是指人的本質乃來自上天的直道(《乾.文言》:「大哉乾乎!剛健中正,純粹精也。」《易.繫辭上》:「夫乾,……其動也直」)。故有關本質的「直之」,其內涵是可包括任何的正反對待。事實人的天性與生便具有矛盾對待的性質,正如《中庸》所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而荀子亦有語謂:「好惡、喜怒、哀樂臧焉,夫是之謂天情。」(〈天論〉)故於天道來說,中直之道雖是無不正,但若就人所立的「道」言之,則正道是有其相對也有其反。而這同樣也成「義有長短、小大」的一義。因此非「好義」便不能善達,包括達己與達人。所以《五行》言「義」之成,首看重的便是「中心辯然而正行之,直也」。而這話包含兩義,就是「正直為正,正曲(謂正行一偏之善)為直」(《左傳.襄公七年》語)。故《坤.文言傳》有說:「『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五行》:『聖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義也。』帛書《易之義》第15行:『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敬、義立而德不孤(因『德之行』是可產生『行』其德的影響)。『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而這「方」,又好比「卦之德,方以智」的「方」(《易.繫辭上》)。因它的由易簡而變易與不易,既有若孔子言《易》所說的「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易.繫辭上》),又能「知(智)以藏往」,進而有「聖智」之成。所以「子曰:『直方者,知(智)之謂也。』」(帛書《繆和》第55行)。因「智」是能自天性仁體析出義、禮,成「四行和」的「方正」,「是興神物以前民用」(《易.繫辭上》)。而「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例如孔子說『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這可謂是『聖人以此齊戒,以神明其德夫』),吉凶與民同患(例如孟子說『君子有終身之憂,而無一朝之患也』)」(《易.繫辭上》)。故知涵藏義、禮之道的仁體,實好比「乃順乎天」,能給大地帶來無限生機的「坤元」(《坤卦.彖傳》),其道是可形成所謂「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坤卦.象傳》);故《坤.六二》曰「直方,大。不習,無不利」。此謂「直」是可因「智」而成「方」以致「大」。縱使不賢不肖者不習不行之,它還是吉道,無不有其利的散發,因這「大」的本質是「不習而備」(帛書《易之義》第3行)。此道亦當是《易.繫辭上》說的「古之聰明睿智,神武而不殺者夫」。故「子曰:『五行(按:此處的“五行”當與帛書《二三子問》中“德與天道始,必順五行”的“五行”同)(下有缺文)用,不可學者也,唯其人而已矣。』」(《易之義》第13行。又上引帛書《易》傳的一些話語,皆依廖名春先生的釋文)這「其人」很可能就是《五行》「大施諸其人,天也」中「其人」的所指。而與「中直」之成「善」此道相反的,則是人率性而來的道,同樣也可形成性惡之說。故君子是得講求「好義」,例如「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憲問〉)。這在《中庸》就是所謂「修道之謂教」;在《禮記.表記》即是「子言之」的「率法(謂『德法』)而強之,資仁者也」;在《荀子.非十二子》則有稱「率道而行,端然正己,不為物傾側,夫是之謂誠君子」。而即此亦知,孟子之認同公都子以「行吾敬,故謂之內也」釋「義內」,而批評「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公孫丑上〉),良有以也。這是「取之左右逢其原」的。故對「義」為內在的存有,《說》於釋「不匿,不辯於道」,是曰:「匿者,言人行小而軫者也。(《說》:『軫者,多矣。』)小而實大,大之者也。」(第296-297行)謂「匿」是「小而實大」,自當是指「仁義」之道來說。因為,「義」之大者莫如是「以多為一」,如《德聖》所謂「其要謂之一」,便也即「五行」的「結於一也」,由是而得蔚成「仁」之大儀,也是孔子之所謂「仁有數」,之所謂「取數多者,仁也」,之所謂「仁者天下之表也」(《禮記.表記》)。《五行》則把仁義之此道稱作:「簡(大也),義之方也;匿,仁之方也。」(第40-41簡)而《說》對此的釋辭有謂:「言仁義之用心之所以異也。義之盡,間(簡)也。仁之盡,匿。」(第300-301行)義之道在「宜」,其「善」處是無過不及,大義則在「成德」,也是所謂「德義」。例如「五行」這「以多為一」,這「大而罕者」(帛書《五行》第204行))即是。所以《說》又有謂:「一也者,夫五夫為〔一〕心也,然後德之。」(第224行)而人這「尊德樂義」(《孟子.盡心上》,便是「有德」;便好比「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萬章上〉;便有如所謂「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盡心上〉);其道能自然地去到人心坎上,可形成自發性的仁。而這體義理,就是「匿,仁之方也」。也即是說,義道之行仁,有匿而非私匿,是《說》之所謂「『匿為言猶匿。匿,小而軫者』,直之也」(第299-300行)。這是「義」之藏「仁」於大道、聖道,則仁就好比大道和聖道的愛(《德聖》:「其愛謂之天」),「仁聲」也有若天籟。故曰「匿」是「小而軫者」,是「小而實大」;故曰「義取簡而仁取匿」(第301行);故曰「不匿,不辯於道」。
因此《荀子.儒效》有云:「志安公,行安修,知通統類,如是則可謂大儒矣。」故《說》又引世子之言:「知軫之為軫也(按:前一『軫』字指『五行』之『為一』,有所謂『德之行五,和謂之德』;後一『軫』字指『有德』是能得人心),斯公然得矣。軫者多矣。」並釋之有曰:「公然者,心道也。」「公然」乃指得上天的公道而然。上天中道的公平公正,是在「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中庸》第17章);是在「無物不物,皆致焉,而無非己取之者」(見《語叢一》第71-72簡。意謂無物不有物,也無物不是物,皆是道之所致。而生物的「各止於其所」,亦無非自取之者。故《語叢一》第105簡是稱此為「義行」;《禮記.哀公問》載孔子言「成身」則見曰「不過乎物」)。故人的「心道」自也得此「公然」,因此《左傳》有載言謂:「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成公十三年〉)。即此亦知性體是皆涵正反相待之特性。所以世子是認為「人有善有惡」,「善惡在所養」(《論衡.本性》)。而上述的義理,於天地間,始先亦唯人中的君子「深造之以道」,終能「自得之」,也「居之安」(《孟子.離婁下》)。故若人之行義進一步能「資之深」,即如聖人的對天道能「知而行之,義也」,則其仁便能「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這也就是《五行》所說的「行之而時,[8]德也」,是為「恆其德」,也是所謂「禮形於內謂之德之行」。「義」的「時中」因此成為「德義」、「時義」,有所謂「故時措之宜也」(《中庸》第25章)。而這在「五行」,禮的有序有節,也復由「四行和」的禮進而至「五行和」的「禮」。故《五行》有云:「見而知之,智也。知而安之,仁也。安而敬之,禮也。」孟子則說:「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指仁與義)是也。」(〈離婁上〉)而《荀子.儒效》對此更見有進一步的發揮,曰:「不聞不若聞之,聞之不若見之,見之不若知之(按:例如智之內見既知仁、義、禮,又所以知聖,是《德聖》的所謂『知人道曰智』。又例如《左傳》有以『恤民為德,正直為正,正曲為直』的『參和』為『仁』),知之不若行之。學至於行之而止矣。行之,明也(〈禮論〉:『明者,禮之盡也』);明之為聖人。」按〈儒效〉有「孫卿子曰」之言,料該文只是出於荀門手。但這並無碍於其為《荀》書中與帛書《五行》關係極之密切的其中一篇文章。
因此荀子的釋「智」有說:「所以知之在人者謂之知。知有所合謂之智。」(〈正名〉)於帛書《五行》他則把「智」次列「仁」後,既捧孔子「知者利仁」的場,亦所以彰顯他譽孔子「仁智且不蔽」的一義。
而在《荀子.大略》,就更見有一段以「仁、義、禮、樂」為設並作出正、反推理以立說的話,結論是:「故曰:仁義禮樂,其致一也。」因根本上,無論是仁義或禮樂,都是出於主體的「聖智」,皆是聖人的道。
(八)
竹書《五行》第18章云:「見而知之,智也。知而安之,仁也。安而行之,義也。行而敬之,禮也。仁,義禮所由生也,四行之所和也。和則同,同則善。」(第30-32簡)
其中第31簡內的「仁,義禮所由生也」句,在帛書是寫作「仁義,禮智之所由生也」(第202行)。筆者認為這一表述,乃是荀子配合「仁義,禮樂所由生也」而來的另一傑作。
但要討論簡、帛這兩句話,便得面對關於句子的異文和異讀這一公案。這是至今未見解決的問題。
帛書《說》對「仁義,禮智之所由生也」的釋辭是:「『仁,(筆者認為應在此處下句讀)智禮之所由生也。』言禮﹝智﹞生於仁義﹝也﹞。」這裡出現的難題,就是「仁」下有與文本不一處:既不見了「義」字,而「智、禮」的次序與原本的又呈相反;可是於釋文卻復見言及「仁、義、禮、〔智〕」四者,字裹行間所反映其先後之序,亦與帛書同。今推測「義」字的沒接上,有兩個可能性:一是由於脫漏。但這未免有強說之嫌。二是由於荀子有意在《五行》之《說》中,對他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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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子思於言「五行」之道而見有「幽隱而無說」處,作出相類的舉証,採的則是「幽隱而有說」這反襯的方式。而這言「仁」的話,連同釋文,就是他所設的一道與此相關的命題。它在「『仁,智禮之所由生也。』言禮﹝智﹞之生於仁義也」這兩個造說所形成的比照中,似無而實有地,點出了君子之「行」是隱含了「義」。這「義」,是聖人從對天道不言之教的領會中體悟而得,知道上天的道既仁愛無私,成物宜處又無過不及,而遂有所謂「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易.繫辭上》)。故此《五行》謂:「聖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義也。」這話的要理,當包括聖人能體天道之無私,而不棄無道,不拒不賢不肖,有所謂「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孟子.離婁下》),是為行仁以義,因亦忠而有信。故「義」之「形於內」,亦是人的體道於仁而有所行,是所謂:「知而安之,仁也。安而行之,義也。」例如舜就是「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孟子.離婁下》)。故《語叢一》說:「天生百物,人為貴。人之道也,或由中出,或由外入。由中出者,仁、忠、信。」(第18-21簡)因此有次子張問「行」,孔子乃以要注意正反之道來提點他,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衛靈公〉)而「忠信」也就是取義之道,有所謂「信近於義,言可復也」(〈學而〉);有所謂「智類五,唯義道為近忠」(〈性自命出〉)。此所以子路說:「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論語.微子》)
對於謂「仁,智禮之所由生也」中的「仁」,是隱含了「義」,下面再舉一些具體的例証,並嘗試解決何以《說》要把帛書文本的「禮智」,改稱作「智禮」這一問題。
具証之一是在《荀子.儒效》。該篇談到聖的修為,有謂聖人的聞見行止,「本仁義,當是非」。但若「不聞不見,則雖當,非仁也」。此處的「非仁」,不是本應稱作「非仁義」的嗎?但指謂卻竟是「非仁也」。是則仁與義其一體一用的密切關係,明顯得見。
具証之二可舉《孟子.離婁上》。篇有云:「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下從略)」由於孟子說話中的「智之實」,是明關乎「仁、義」二者;而所言及仁、義、智、禮的次序,亦見與帛書《說》所道及者順同;則《說》之謂「『仁,智禮之所由生也』,言禮〔智〕生於仁義〔也〕」(第291-292行),從迹象顯示,這很可能又是荀子匠心獨運,而有兩個關鍵問題值得注意:一是《孟子.離婁上》見另有一則以「仁、智、禮」為序而言的話,[9]故《說》的易「禮智」為「智禮」,明有異於帛書原本,當可視作有所配合而來,利於表出此乃蓄意而為的舉措(事實《荀子.大略》也見有以仁、智、禮為序之言[10]),也即謂「仁,智禮之所由生也」,當是一句「幽隱而有說」的話。二是相對於竹簡《五行》的「仁,義禮所由生也」,這「智」字的添加,意義和作用都非同小可。它目的在套用孟子「智之實」之言,以反映出「仁,智禮之所由生也」這話,表面對「義」雖是「無說」,就如同《五行》的稱「見而知之,智也。知而安之,仁也。安而敬之,禮也」一樣;實則是以「義」為樞機而內發,有所謂:「不匿,不辯於道也」;有所謂:「聖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義也」(《五行》);有所謂:「義無能為也(例如人本是能為『意』,為『固』,為『我』,為『必』的,但『義』之道則知所『亡』之『無』之。這種體行中道無為『不過乎物』的仁義之愛,也是上博簡載孔子所說的:『動而不義,身毋動也』;在《荀子.強國》是嘗稱作『夫公道通義之可以相兼容者,是勝人之道也』;又有所謂『夫義者,內節於人而外節於萬物者也』)」(《語叢一》)。因為,作為仁體之用,「義」之行仁,正是「道」的無過不及,成物遂事已在「不言」中!
所以荀子說:「正義而為謂之行。」「(〈正名〉)而在郭店簡《六德》,則是把仁、義這相為表裏的一體,喻之以「禮、樂」的相輔相成,曰;「仁,內也;義,外也。禮樂,共也。」(第26簡)
具証之三,同樣是在《孟子.離婁上》。文有曰:「言非禮義(按:上已有述,禮之文是以仁義為實質。則此處『禮義』一辭的以義配禮,此禮的『形於內』當指『居仁由義』的『德之行』言。故下文即以仁為體,義為用,關連並舉),謂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11]謂之自棄也。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
故知由帛書「仁義,禮智之所由生也」之句及其《說》,所帶來的諸多問題,其中包括與《五行》文本見差異,原都不過是因編纂者的表述另有目的,和方式有不同所造致;《經》與《說》原無相牴牾。未審經家以為然否?
(九)
上節談過有關竹簡第18章處之一異文,此節則談其異讀。
帛本「仁義,禮智之所由生也」此句,在原本的簡文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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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義禮所由生也」,而句的讀法見有二:一是「仁,義禮所由生也」;一是「仁義,禮所由生也」。筆者是依於前一斷句的讀法而為說。所持理由,可從三方面言之:
其一,竹簡之言「五行」,是以「仁、義、禮、智、聖」為次序。從文章結構知,若自下而上,則「仁、義、禮」為一組,仁是體,義和禮是用。而這體用的「進之」,是可生「智」,成「四行和」;再進之,則臻於聖,為「五行和」,可有所謂「五行皆形於內而時行之,謂之君子」。而「五行」中的聖智,復可因「君子有中心之憂」,而對體仁行義有更高深層義的認識;則其相輔為用,便更可由內聖轉而有外王之道的產生。今既見簡本是先言「聖智,禮樂之所由生也,五行之所和也」,知是取從上而下的方式以為說。事實文本亦見先言聖之知天道,再言智的知聖知仁。是則隨後言說的,順理成章就當為本體「仁」之一組。而此組之在第18章,一方面是上承第17章智之知聖;另方面其所言的「仁,義禮所由生也」,則是指由仁而始生義,再經仁義而生出禮,復因仁義禮而生智;而智又上知於聖,並與聖相輔為用,再復而有所反輔於仁體。故這章言「四行和」的次序是:「智、仁、義、禮」。而「和則同,同則善」,由此進於「君子集大成」。
準此亦知,帛書的改「仁,義禮所由生也」為「仁義,禮智之所由生也」,原來是具有解構說明的作用。而「仁義」之由「四行和」到「五行和」,也已然有了「德之行五,和謂之德。四行和謂之善。善,人道也。德,天道也」這一層次上的區分。所以帛書《德聖》說「四行成,善心起。四行形,聖氣作。五行形,德心起。和謂之德」(第451行)。
其二,簡本的「仁,義禮所由生也,四行之所和也」,到了帛本雖變成「仁義,禮智之所由生也,四行之所和」,但二者其為表述天性仁體之「進之」,且這「進之」的性質又涵有先後之序此一特性,並無改變。故若配以重點之言,成獨立化,例如所謂「仁義,禮所由生也(《中庸》第20章便有云:『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則衡之以上述的分析,這未必是簡本原意的所指。
其三,帛本是先改易簡本的「聖智」句為「〔仁義,禮樂所由生也〕」之句,後再易簡本的「仁,義禮所由生也」為「仁義,禮智之所由生也」。這前一「仁義」,為「五行和」的仁義;其與「四行和」的「仁義」,顯有不同。故此,吾人實不宜因帛書《五行》嘗兩云「仁義」,以及《說》之釋「四行之所和」是謂「和仁義也」(第292行),即便認為竹簡《五行》「仁義禮所由生也」之句,也應作「仁義,禮所由生也」這樣的斷句讀法。而事實竹簡《五行》通篇就未嘗一見有「仁、義」的連詞成文,此處自也不足構成一孤証。
此所以筆者是不取「仁義,禮所由生也」這一斷句的讀法。
(十)
有關簡文「仁,義禮所由生」所出現的各種分歧,問題癥結雖已解決;但對於仁、義、禮之由性體或天性仁體而「形於內」,本質上成三位一體(《禮記.禮運》:「故禮也者,義之實也」、「義者,……仁之節也」、「仁者,義之本也」),也是「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的事,筆者又認為這是一個值得再三研討的問題。
帛書《五行》之序列為仁、智、義、禮、聖。這裡,智的次居仁後,所具意義至少有三:一是仁不能知天,但聖智則可以。例如《大戴禮記.五帝德》之譽堯,便有載言謂:「其仁如天,其知如神(按『如神』則既有自知之明,又能有自明之知)。」如此則知「仁」於層次上是可有「四行和」及「五行和」的分別。二則可表徵智是能從性體所成的仁道中析出義和禮,並有所「明之」(《荀子.榮辱》:「智慮致明。」〈禮論〉:「明者,禮之盡也。」〈儒效〉:「行之,明也;明之為聖人」)。三是由文中有稱「仁義,禮智所由生」,知這「智」在「五行和」序列中之能次居仁後,是因它還有一更高層義,就是「四行和」的智雖可自仁中析出義禮,但卻不比「五行和」的智,也即帛書《德聖》所說「知人道曰智」的「智」,那末能使「仁」的層次提升得更高。《荀子.儒效》不亦云乎:「先王之道,仁之隆也,比中而行之。曷謂中?曰:禮義是也。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以道也,君子之所道也。」這話中的「仁之隆」,顯而易見是包括「義、禮」一體來說,有所謂:「仁,義禮所由生也」;有所謂:「儒者法先王,隆禮義」(〈儒效〉)。而這「禮義」乃是由「四行和」的「義禮」比類於上天中道而有所成,包括中道中正所涵道的不偏不倚與無過不及;功德則自於聖智之為道,也是所謂「君子(《五行》:『五行皆形於內而時行之,謂之君子』)之所道也」。
所以《荀子.榮辱》有強調:「志意致修,德行致厚(〈儒效〉:『仁義德行,常安之術也』),智慮致明(〈大略〉:『人主仁心設焉,智其役也,禮其盡也』),是天子之所以取天下也。」
正因荀子明白子思有以「隱」語來言仁之道,故在《荀子.大略》又見有云:「君子處仁以義,然後仁也;行義以禮,然後義也;制禮反本成末,然後禮也。三者皆通,然後道也。」而事實「古也有志,克己復禮,仁也」(《左傳》昭公十二年)。這裡的「克」是「治」的意思。「治己」,例如《左傳》所說「恤民為德,正直為正,正曲為直」即是。而「禮」乃是以仁義為實,從一而終的事,一如《易.恆卦.六五》之稱「恆其德,貞,婦人吉」。故「復禮」當因有仁義可「復」。此所以上博簡《君子為禮》載孔子之言「為禮,以依於仁」,卻是說「言之而不義,口勿言也;視之而不義,目勿視也;聽之而不義,耳勿聽也;動而不義,身毋動也」(第1-2簡)。故《易.繫辭下》稱:「《履》,德之基也。(《序卦傳》:『物畜然後有禮,故受之以《履》。履者,禮也﹝馬王堆帛書卦名《履》正寫作《禮》﹞。』《禮記.祭義》:『禮者,履此者也。』《荀子.大略》:『禮者,人所履也。』)」稱:「《復》,德之本也。」稱:「《恆》,德之固也。」而《說》對此道則是以「氣」言之,曰「仁氣」、「義氣」、「禮氣」(第287-291行)。若志於道者知所「體氣」,形成能有「所安,所行,所敬」的「人道」(第291行),即為「智」之內修三德一體之「仁」,也是繫於一心的事。[12]
至此,下面就以對郭店簡《語叢三》一則話的分析,作為本節的收結:
「喪,仁也。義,宜也。愛,仁也;義,處之也;禮,行之也。」(第35-37簡)這是說,仁是以愛為本質。但言仁愛也要知所自破,而後有立。孔子就嘗指出:「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孟子.離婁上》)而《說》釋「不智不仁」亦曰:「不知所愛則何愛?言仁之乘智而行之。」(第244-245行)故《語叢三》又有謂:「亡意,亡固,亡我,亡必。」這皆是以所宜之自破為行仁立義之道。故《禮記.表記》稱:「仁者右也,道者左也。仁者人也,道者義也。」意即謂仁道是有正反之相成,故人所成的仁道是制之以義。因此荀子嘗引《詩》說:「『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此言君子能以義屈信應變故也。」(〈不苟〉)而能自破便能自立,由立而達,由己而人。所以《五行》有道:「愛父,其繼愛人,仁也。」而《說》對此之解構是:「愛父,其殺愛人,言愛父而後及人也。愛父而殺其鄰﹝之﹞子,未可謂仁也。」(第254-255行)若自己愛父卻看輕了別人的愛父,這便不可能有「不忍人」之政,專暴之政卻會因此而起。除非自己愛父也同樣尊重別人的愛父,則不忍人之心便會產生,斯有不忍人之政矣!
此所謂「仁者,人也;親親為大」。
結語
綜合兩篇文章所論,今下一總結:
竹簡《五行》可信為本出子思的著作。而帛書《五行》的編纂者及《說》的作者,個人認為是荀子。但這也只是一種看法的提出,尚祈方家教正。
(編者按:[1]黃俊傑《孟子思想史論》:「《荀子》所引《詩經.曹風.鳲鳩》詩句,與《五行篇》(指帛本)所引完全相同,由此可以推測《五行篇》作者與《荀子》必有某種思想上的交流關係。」(書第86頁,東大圖書公司,民國八十年)
[2]見氏著《孔子學說》第224頁。台灣正中書局。
[3]引書同註﹝39﹞,書第97頁。
[4]《荀子.修身》:「夫師以身為正儀,而貴自安者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此之謂也。」《荀子.仲尼》:「彼王者則不然:致賢而能以救不肖,致強而能以寬弱,戰必能殆之而羞與之鬥,委然成文以示之天下,而暴國安自化矣。」
[5]轉引自魏啟鵬「簡帛《五行》箋釋」第36頁。台灣萬卷樓圖書有限公司出版。
[6]劉信芳於「簡帛《五行》仁義禮知聖研究」一文有云:「帛本謂聖“不形於內謂之行”,淡化了聖的神秘色彩。如此則聖不再特殊,已經將聖從天上請到地下。帛本對“聖”的這一處置直接影響到帛本有關章節的重新安排,以及對有關字句的重新斟酌,此一重要關目牽涉面廣,值得深究。」(中國儒學網,2004/06/07)
[7]馮友蘭《中國哲學史》有云:「按《論語》云:『為人謀而不忠乎?』又云:『與人忠。』又云:『臣事君以忠』又云:『孝慈則忠。』又云:『忠焉能勿誨乎?』忠有積極為人之義,此則《論語》中有明文者。」(見第100頁──數十年前,「台大」福利社有售此書;是稱作《中國思想史》,並無署上作者之名)傅武先《中國思想史論集》亦見謂:「總之,《論語》中所有的『忠』字都不外『敬業無私』和『為民奉獻』二義,絶無忠於國君一人之說。」(書第10頁,文津出版社,民國七十九年)而這樣的「忠」,當發自人忠於上天無妄的中道(《大戴禮記.小辨》:「知忠必知中。」又:「內思畢心曰知中」);正如孔子引《詩》所稱:「『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忠也。」(《左傳》昭公二十八年)
[8]魏啟鵬「簡帛《五行》箋釋」有論謂這「時」為「中、中和」。見書第32-33頁。
[9]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下從略)」
[10]《荀子.大略》:「人主仁心設焉,知(智)其役也,禮其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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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蔡仁厚談《孟子.盡心上》所言的「居仁由義」,有云:「既已居心於仁,則已具備了仁義之政的『體』;由義而行,則已具備了行仁義之政的『用』。」(見《孔孟荀哲學》第217頁,台灣學生書局)
[12]丁四新《郭店楚墓竹簡思想研究》有云:「簡書闡述仁、義、禮三者的內涵時,特別突出了三者是以心為共同本原的,人之德性生命因其用心之不同而有仁、義、禮的分別。」(書第141頁,東方出版社,20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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