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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讀敦煌帛書《政與幼卿、君明書》劄記
(武汉大学简帛研究中心)
內容摘要:上世紀初期,英籍探險家斯坦因的第二次中亞考古發現中有一封帛書書信,我們將其命名為《政與幼卿、君明書》。這封書信有較高的研究價值,但其文句還有待疏通的地方。本文就是在學者釋讀的基礎上,對這封書信的文句進行全面的解釋。
關鍵字:敦煌 帛書 書信 文句釋讀
1906年至1907年間,英籍探險家斯坦因在第二次中亞考古時,發現了大批漢文和其他文字的文書材料,其中有一封西漢末年的帛書書信,根據內容我們將其命名為《政與幼卿、君明書》[1]。歷來關注這封書信的學者不多,就筆者所見,僅羅振玉、勞幹、陳夢家、何雙全等幾位學者先後討論過其中某些內容[2]。但這件帛書,保存相對完好,書法工整,墨蹟清晰,存字較多,內容豐富,在漢代出土書信中是少見的,有較高的研究價值。以往的研究雖然有益於我們理解這件帛書書信的內容,但其整體的文意還有待進一步疏通。本文就是在學者釋讀的基礎上,對這封書信的文句進行全面的解釋,希望能對進一步的研究有所裨益。由於本人學識所限,文中若有不妥之處,希望方家指正。
為了敍述的方便,我們先列這件帛書的釋文如下[3]:
政伏地再拜言:【1】
幼卿、君明足下,毋恙。久不明相見,夏時,政伏地願幼卿君明適衣進食,察郡事。政【2】居成樂五歲餘,未得遷。道里遠辟,回往來希,官薄身賤,書不通。叩頭叩頭。因【3】同吏郎今遷為敦煌魚澤候守丞,王子方,政叩頭願幼卿幸為存請。□君倩【4】不曾御,不北邊居,歸未有奉奏。叩頭叩頭。大守任君正月中病,不幸死。大守□□□【5】猛。政得長奉聞幼卿、君明嚴教,舍中諸子毋恙。政幸甚。謹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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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幼卿、君明足下,因請長實、子仲、少實諸弟。【7】
“政”,致信人,名政。在書信中,致信人一般稱名,表謙。“伏地再拜”,書信常見禮拜詞,表敬。
勞幹認為信中“君明”是“幼卿”之婦。這種看法比較合理,給我們釋讀這封書信較多的啟發,但他僅引《漢書·元后傳》、《後漢書·皇后紀》的例子,認為漢代有女子名“君”、“明”,就斷定“君明”是女子,且為“幼卿”之婦,這樣就缺乏說服力。筆者認為“君明”確為“幼卿”之妻,“幼卿”是受信人的字,“君明”是“幼卿”妻子之名,或者“明”是“幼卿”妻子之名,“君”是對其妻子的尊稱。
“君”,既可以用來稱男子又可以稱女子[4]。從漢簡材料看,稱吏卒妻子為“君”,可能是當時西北地方的習慣。居延新簡EPF22.206—209、211、212是邊塞發放臘錢的記錄,其文如下[5]:
不侵燧長石野,臘錢八十,十二月壬戌妻君甯取
吞北燧長呂成,臘錢八十,十二月壬戌母與取
第十一燧長陳當,臘錢八十,十二月乙丑妻君閒取
第卅二燧長徐況,臘錢八十,十二月壬戌妻君真取
止北燧長竇永,臘錢八十,十二月辛酉妻君佳取
第九燧長單宮,臘錢,十二月辛酉母君程取
從這段記錄可以看到,各燧長的妻子分別稱“君寧”、“君閒”、“君真”、“君佳”,而其中一位燧長母親則稱“與[6]”。不會如此湊巧,各個燧長妻子的名字中都帶有“君”字,“君”很可能是泛稱,是對燧長妻子的稱謂。“寧”、“閑”、“真”、“佳”、“與”應該是上列燧長妻子或母親的名字,這與漢代人多為單名相合[7]。這樣看來,“君明”之“君”更可能是對“幼卿”妻子的敬稱。另外,寒暄問候時,“政”往往稱受信人“幼卿君明”,言及它事時,則僅稱“幼卿”,如“願幼卿幸為存請”,《敦》1872“願幼卿賜記”。這說明“幼卿”是這封書信的主要受信人,“幼卿”、“君明”並非同一人。再者,“政”在信末問候了“舍中諸子”、“長實、子仲、少實諸弟”,沒有理由不問候“幼卿”的夫人。
在已發現的漢代簡帛材料中,受書人為夫婦二人的情況比較常見。如居延漢簡10.16《宣與幼孫、少婦書》[8],受信人為“幼孫”與“少婦”, “幼孫”、“少婦”就是夫婦。再如懸泉帛書《建與中公、夫人書》(Ⅱ0114③:610)[9],受信人為“中公、夫人”, 即中公和他的夫人。所以,馬怡先生通過分析這兩封書信和一些相關材料,認為“古人稱呼某夫妻時,往往用‘夫之稱謂+女性配偶類稱謂’來表示[10]”。
我們認為“幼卿”、“君明”是夫婦,若此推測無誤,那麼漢代書信中對夫婦的稱謂除可以用“夫之稱謂+女性配偶類稱謂”來表示外,還可以用“夫之稱謂+女性配偶名字”來表示。或許因為與“幼卿”一家相當熟悉,所以“政”在稱呼“幼卿夫人”時,沒有用“類稱”,而直接稱妻子一方的“名字”。直稱他人妻子名號的情況,還見於懸泉漢代帛書《元致子方書》(ⅱ90DXT 0114③:611)[11],致信人“元”託付受信人“子方”帶信給“次孺”,信中這樣交代:“所因子方進記差次孺者,願子方發過次孺舍,求報。次孺不在,見次孺夫人容君求報”,“容君”似為“次孺夫人”的名字,這亦是漢代稱他人妻子名字的例子。
“久不明相見”之“明”字較為費解[12],“久不明相見”意思和“久不相見”應相似,“明”,或許是敬詞。
“適衣進食”、“察郡事”皆寒暄候問語,相當於注意冷暖飲食以及郡裡職事,此類辭例常見於西北漢簡[13]。“察郡事”,似可說明“幼卿”為敦煌郡郡府吏員。
“政居成樂五歲餘,未得遷”,“政”在成樂任職居住五年多,沒有獲得升遷。“成樂”,羅振玉指出是定襄郡屬縣。《漢書·地理志下》“定襄郡”條曰:“定襄郡,高帝置。莽曰得降。屬並州。戶三萬八千五百五十九,口十六萬三千一百四十四。縣一十二:成樂,桐過,莽曰椅桐。”《敦》1872也提到“定襄太守”,亦可證“政”所居“成樂”為“定襄郡”屬縣。成樂為定襄郡首縣,乃為郡治所在[14]。“政”可能是定襄郡郡吏,為太守下屬,因而他在前後兩封書信中都提到了“定襄太守”。
“道里”,路途。《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王行,度道里會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漢簡中亦見“道里”一詞,如居延新簡EPS4T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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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間道里簿……去第四燧九百奇一十七步”,其“道里”即指“路途”。“遠辟”,何雙全先生讀作“遠僻”。筆者認為“遠辟”,即“辟遠”,指荒僻遼遠。《史記·范雎蔡澤列傳》:“夫秦國辟遠,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於此。”《漢書·南粵傳》:“南海辟遠,恐盜兵侵此,吾欲興兵絶新道,自備待諸侯變。”“幼卿、君明”居敦煌郡,“政”居定襄郡,兩郡相隔較遠,所以說“道里遠辟”。
“希”,何雙全先生與《中國簡牘集成》(三)均讀作“稀”。筆者認為,“希”不需轉讀,“希”本有“少”、“罕有”之義。《論語·公冶長》:“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皇侃義疏:“希,少也。”“回往來希”,指很少來往。
“官薄身賤”,何雙全先生改釋作“官簿身賤”。我們認為,“官薄身賤”是自謙之語,言官職不高,身份低微。《史記·汲鄭列傳》稱鄭莊“年少官薄,然其游知交皆其大父行,天下有名之士也”。《梁書·裴子野列傳》記載範縝上表稱讚裴子野“棲遲下位,身賤名微,而性不憛憛,情無汲汲,是以有識嗟推,州閭嘆服”。“回往來希”、“道里遠辟”、“官薄身賤”四字一句讀,文句通暢。《漢書·南粵王傳》載文帝賜趙佗書曰:“朕,高皇帝側室之子,棄外奉北藩於代,道里遼遠,壅蔽樸愚,未嘗致書。”其中“道里遼遠,壅蔽樸愚,未嘗致書”和本文“道里遠辟,回往來希,官薄身賤,書不通”文例頗為相似。
“郎”,對年輕男子的美稱。《吳志·周瑜傳》:“時瑜年二十四,吳中皆呼爲周郎 。”袁庭棟先生認為,作為尊稱,“郎”的使用是比較晚的,秦漢以後才有。秦漢時,郎官數目增多,作用增強,由於郎官在漢代地位頗重,所以“郎”逐漸由官名發展為尊稱或愛稱,常將有才能、有作為之青年尊稱為“郎[15]”。“同吏郎”,指一起共事的年輕同僚。
羅振玉、陳夢家先後指出,“魚澤侯”是敦煌郡宜禾都尉之候官。《漢書·地理志》“效穀”條下顏師古注:“效穀縣,本漁澤障也。桑欽說孝武元封六年濟南崔不意為魚澤尉,教力田,以勤效得穀,因立為縣名。”《漢書·孫寶傳》記尚書僕射唐林“左遷敦煌魚澤障候”。在已發表的漢簡中,“魚澤”一詞多次出現,如《敦》1683“宜禾部隧第:廣漢第一,美稷第二,昆侖第三,魚澤第四,宜禾第五”、《疏勒河流域出土漢簡》813“入西簿書一,吏馬行,魚澤尉印,十三日詣府,永平十八年正月十四日日中時,揚威卒□□受臨介卒趙仲[16]”、懸泉漢簡(VI F13②:1)A“元興元年十一月庚辰朔,四月癸未,魚澤鄣尉叩頭死罪敢言之:乘隧效穀更[17]”。以上材料可證,魚澤侯屬宜禾都尉,在漢代敦煌郡效穀縣境內。
與官吏任用相關的“守”的含義,一般認為有兩種,一為官吏試職;二為暫時代理某職[18]。王子方初任職至敦煌魚澤,可能處於試職期,所以稱“守”。“魚澤侯守丞”,即魚澤障侯守丞,候官屬吏有丞[19],如《合校》285.2“甲渠障候丞遷敢言之”,306.20“肩水候丞更得敢言之都尉府”。“王子方”,即“政”之同僚,姓王,字子方。
“存請”,圖版不清晰,暫從《敦》釋,其意思大概同於“存問”。“請”,問候。《史記·酈生陸賈列傳》:“(陳平)常燕居深念。陸生往請,直入坐,而陳丞相方深念,不時見陸生 。” 裴駰《集解》引《漢書音義》:“請,若問起居。”從文意看,這裡似乎是希望幼卿對同吏郎“王子方”予以關照。
“君倩”,姓楊,字“君倩”,為廣衍縣長,《敦》1872“所厚事廣衍長楊君倩”可證。《漢書·地理志》“西河郡”下有“廣衍縣”,屬並州。“長”,《史記·秦本紀》“集為大縣,縣一令”條下引《漢書·百官表》注曰:“縣令長皆秦官。萬戶以上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減萬戶為長,秩五百石至三百石。”西河郡與定襄郡相鄰,俱屬並州[20]。
《中國簡牘集成》(三)認為,“御”,通“遇”。筆者認為“御”,抵禦、抵抗。《史記·五帝本紀》:“乃流四凶族,遷於四裔,以禦螭魅。”“北邊”,亦見《合校》562.19“《北邊絜令》第四:北邊候長、候史跡二日當三日”。針對《北邊絜令》簡文,高恒先生指出:“北邊,指地區,但不是指某具體地段。它常用于泛指漢王朝與匈奴等少數民族接壤的北部邊陲。[21]”我們認為,這封書信中的“北邊”與《北邊絜令》的“北邊”意義相同。“奉奏”,“奉”為敬辭。傳世文獻中,“奉奏”的對象多為“帝王”。《後漢書·光武帝紀上》:“西州大將軍隗囂奉奏。建義大將軍朱祐率祭遵與延岑戰于東陽,斬其將張成。”《後漢書·耿弇傳》:“時弇年二十一,乃辭況奉奏詣更始,因齎貢獻,以求自固之宜。”因這段文字前有殘缺,這裡“奉奏”的對象是誰,難以推測。
“大守”,即“太守”。《後漢書·徐防傳》:“和帝時,(徐防)稍遷司隸校尉,出為魏郡太守。”《後漢書·張酺傳》:“(張酺)數上疏以疾乞身,薦魏郡大守徐防自代。”《後漢書》既用“大守”,又用“太守”。“任君”,“任”為姓,“君”為敬稱。“任君”可能是當時的定襄太守。“不幸死”,秦漢時習語,《漢書·高帝紀》:“漢王下令,軍士不幸死者,吏為衣食棺斂,轉送其家。”睡虎地秦簡《秦律十八種·田律》“唯不幸死而伐綰(棺)享(槨)者,是不用時。[22]”
“長奉聞”之“長”,可能是“長久”的意思。《後漢書·班超傳》載班昭《為兄超求代疏》曰:“一得生還,復見闕庭,使國永無勞遠之慮,西域無倉卒之憂,超得長蒙文王葬骨之恩,子方哀老之惠。”其中“長蒙恩”之“長”大概與“長奉聞”的“長”意義接近。“奉聞”,敬詞,《全三國文》載鐘繇《賀捷表》:“奉聞嘉●,喜不自勝。”“長奉聞”與“長聞”意思一致,只是更為恭敬。漢簡亦見“長聞”一詞,如《合校》34.7 “長聞毋恙”。“舍中諸子毋恙”,後接“政幸甚”,因此似指“幼卿、君明”諸位兒子毋恙。“幸甚”,在書信中往往接在和受信人相關的句子之後,有表示致信人殷切希望之意。《文選》四十一載李陵《答蘇武書》:“子卿足下:勤宣令德,策名清時,榮問休暢。幸甚,幸甚。”《淳化閣帖》二載張芝《與朱使君書》:“有緣復相聞,飧食自愛,張芝幸甚幸甚。”出土漢代書信也可證明這一點,如《敦》243:“望深衣強餐飯、自愛,來人聞起居,幸甚。”《敦》1972“得蒙厚恩,政叩頭叩頭幸甚。”
“長實、子仲、少實”,似乎是兄弟三人,他們的名字體現了長幼秩序[23]。“長”,排行第一,《集韻·養韻》:“長,孟也。”“仲”,中,排行第二,《說文》人部“仲,中也。從人,從中,中亦聲。” “少”, 小,排行最後,《說文·小部》:“少,不多也。從小,丿聲。”清顧炎武《日知錄》卷二四:“兄弟二名而用其一字者,世謂之排行。如德宗德文,義符義真之類,起自晉末,漢人之所未有也。東漢人二名者亦少。單名以偏旁為排行,始于劉琦劉琮二豚犬。此後應璩應瑒,衛瓘衛玠之流踵而出之矣。”在兩漢時期,命名講究排行還不是很普遍[24],有些漢代人的名與字可能體現了排行,但還不那麼嚴格。《漢書·元后傳》:“凡有四女八男:長女君俠,次即元后政君,次君力,次君弟;長男鳳孝卿,次曼元卿,譚子元,崇少子,商子夏,立子叔,根稚卿,逢時季卿。唯鳳、崇與元后政君同母。”在這個家庭中,不僅男子有排行、女子也有排行。“元后”四姊妹,名字中共用“君”字表排行。“元后”各兄弟,都是單名,排行在名中沒有體現,卻在字中體現出來,但諸位兄弟或共“卿”字、或共“子”字,顯然不是很嚴格。這和“長實、子仲、少實”三人的字中只有“長實”、“少實”共“實”字,有些相似。在漢簡書信中,也能看到比較嚴格的排行命名,如居延新簡EPT50.42書信牘以拜問“子翹、子玉足下善毋恙”起首,以白“巍子翹、魏子玉坐前”結尾。兩位受信人同姓“魏”,分別字“子翹”、“子玉”,字中共用了“子”字,體現了排行,他們顯然是兄弟二人。“因請長實、子仲、少實諸弟”,大概是請幼卿等代替問候三人的意思,這句話表明信的內容已經結束。
最後附帶指出,何雙全先生將《敦》1872的釋文直接綴于上文《敦》1871《政與幼卿、君明書》的釋文之後,認為兩件帛書本是一封書信。筆者認為,何先生對釋文進行這樣的處理,值得商榷。這兩件帛書書信,致信人、受信人一致,筆跡相同,顯然是同一人手書,但我們不能因此就認為這兩件帛書是一封書信的前後部分。
若兩件帛書是一封書信,那麼《敦》1871、1872只存在兩種拼合的可能。一種是將《敦》1872拼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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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敦》1871的下部。《敦》1871不是很完整,帛書的下部還拼綴了一個小的殘片。第二行末字“政”與第三行首字“居”,第三行末字“因”與第四行首字“同”,都可連讀,這說明這件帛書縱幅長度已確定,小殘片上最後一列字就是原帛書最底端的文字。《敦》1871帛書下部不可能再拼綴一個如《敦》1872那麼大尺寸的殘片。
另一種是將《敦》1872拼接在《敦》1871帛書的左邊。從圖版看,帛書最後一行“因請長實、子仲、少實諸弟”等文字之下有留白[25],文字左邊的留白也稍寬於行距,且沒有書寫痕跡。這說明“因請長實、子仲、少實諸弟”是這封書信的結束句。秦漢簡牘、帛書有一定的形制規定,懸泉帛書《元致子方書》是一件完整的帛書書信,可以作為《敦》1871的參照。《元致子方書》縱幅長23.2厘米,橫幅寬10.7厘米[26],縱幅長度是橫幅長度的兩倍多。若將《敦》1872拼接在《敦》1871帛書的左邊,那麼整件帛書橫幅和縱幅的比例與《元致子方書》的差距會很大。
從書信內容看,《敦》1871和1872也不太可能是一封書信。因爲作爲一封書信來説,《敦》1871的結構和文意都很完整。這件書信起始寒暄拜問受信人,結束再次拜問受信人及相關諸人,這和秦漢一些書信行文套路十分相合。如《合校》157.10AB是一封完整的書信,以“仁叩頭言,掾毋恙”起首,以“仁再拜白”結束,《合校》502.14+505.38+505.43也是一封完整的書信,以“曹宣伏地叩頭白記,董房、馮孝卿坐前萬年毋恙”起首,以“數寄記書,相問音聲,意中快也,實中兄”結束。
《敦》1872中有些文字,也可佐證我們的意見。《敦》1872有“前政數奏書”,似乎說明“政”多次奏書“幼卿、君明”。還有“願幼卿賜記”,亦說明了“政”與“幼卿”之間的通信是互有來往的。所以,《敦》1871和1872不一定是同一封書信。
《政與幼卿、君明書》內容豐富,含有與漢代地理、官制、家庭、社會諸方面的相關信息,是不可多得的一手材料。由於帛書的殘泐和本人學識所限,其文句的釋讀還存在含混不清的地方,希望大家能進一步深入探討。
附《敦》1871、1872圖版
定襄-讀敦煌帛書《政與幼卿、君明書》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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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1 1872
《敦》1872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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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卿君明力舍中兒子毋恙政不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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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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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厚事廣衍長楊君倩□得與幼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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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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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蒙厚恩政叩頭叩頭幸甚幸甚前政數奏書
定襄-讀敦煌帛書《政與幼卿、君明書》劄記
【3】
定襄-讀敦煌帛書《政與幼卿、君明書》劄記
□為定襄大守□□□□□□願幼卿賜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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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5】
(編者按:[1]羅振玉、王國維將這封書信收在《流沙墜簡》的“簡牘遺文”部分,編號為三十六。參看羅振玉、王國維:《流沙墜簡》,中華書局1993年。以及甘肅文物考古所:《敦煌漢簡》,中華書局1991年。《敦煌漢簡》,以下簡稱《敦》。
[2]羅振玉、王國維:《流沙墜簡》,中華書局1993年。勞幹:《居延漢簡考釋之部》,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44年。陳夢家:《漢簡綴述》,中華書局1980年。何雙全:《敦煌漢簡研究》,載《國際簡牘學會會刊》第二號,蘭台出版社1996年。本文引用以上學者的觀點,出自上揭文章的,下不出注。
[3]釋文以《敦煌漢簡》為底本。何雙全:《敦煌漢簡研究》和《中國簡牘集成》(三)(中國簡牘集成編委會編,敦煌文藝出版社2001年)都對這件帛書進行了標點,本文標點大體從《中國簡牘集成》(三),主要有兩處不同,一處是將“幼卿、君明”斷讀,另一處是將“長實、子仲、少實諸弟”斷讀。釋文中“【1】”表示第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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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文字殘缺,“□”表示殘泐,沒法釋讀的文字。另外需要指出的是,《敦》1872也是“政”寫給“幼卿、君明”的帛書書信,何雙全先生認為《敦》1871、1872兩件帛書是一封書信。我們會在附錄部分錄《敦》1872的釋文和圖版。
[4]袁庭棟先生認為:稱“君”可謂男女無別,先秦時,王侯之妻就可稱為“女君”、“小君”,以後,丈夫稱妻妾為君者十分普遍,甚至兄稱妹亦可稱“君”,如《王臨川集》卷九十九《長安縣太君王氏墓誌》是王安石為他妹妹寫的墓誌就稱:“君十四而嫁,五十一而老”、“君為婦而婦”、“君二女”( 參看袁庭棟:《古人稱謂》,山東畫報出版社2007年)。
[5]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肅省博物館、文化部古文獻研究室、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居延新簡—甲渠侯官與第四燧》,文物出版社1990年。以下引自居延新簡的材料,釋文均以此書為參照,下不出注。
[6]當然也不排除書寫者漏寫了“君”字的可能。
[7]該記錄中有一位燧長母親稱“君程”,可能這位母親是雙名;也可能當時西北地方,對燧長母親、妻子都尊稱為“君”。
[8]釋文見謝桂華、李均明、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校》,文物出版社1987年。以下簡稱《合校》。
[9]胡平生、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萃》,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年。
[10]馬怡:《居延簡<宣與幼孫少婦書>——漢代邊地官吏的私人通信》, [韓國]中國古中世史學會主編:《中國古中世史研究》(第二十輯),冠嶽社2008年。
[11]胡平生、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萃》,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年。
[12]“明”字漫漶不清,或可為從“門”之字。若釋為“閒”,則“久不相見”或許與EPT48.143 “閒不相見”、EPT50.42 “閒者久不相見”的用法相似。
[13]《合校》10.16“願幼孫少婦足衣強食慎塞上”、283.39“足衣善酒食”、乙附51“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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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酒食察事”等等。
[14]可參看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第二冊,中國地圖出版社1982年。
[15]袁庭棟:《古人稱謂》,山東畫報出版社2007年。
[16]林梅村、李均明:《疏勒河流域出土漢簡》,文物出版社1984年。對照《敦》2180“盡時萬歲楊威隧長石伋受宜禾臨介卒趙詩”,可知臨介屬宜禾,則“魚澤尉印”簿書從宜禾而來,亦可證魚澤候屬宜禾都尉。
[17]胡平生、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元興元年為公元105年。
[18]參看李天虹:《居延漢簡簿籍分類研究》,科學出版社1996年。
[19]陳夢家:《漢簡綴述》,中華書局1980年。
[20]可參看譚其驤:《中國歷史地圖集》第二冊,中國地圖出版社1982年。
[21]高恒:《漢簡牘中所見令名輯考》,《簡帛研究》第三輯,廣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
[22]睡虎地秦墓竹簡整
中国历史钢索桥的故事简短
理小組編:《睡虎地秦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78年。整理者注釋:不幸死,秦漢時習語。
[23]我們懷疑
中国历史故事编写1千字
“長實、子仲、少實”可能是“幼卿、君明”的兒子,即上文的“舍中諸子”。
[24]參看袁庭棟:《古人稱謂》,山東畫報出版社2007年。
[25]我們不能僅從文字下有留白就肯定這就是書信的結束句。因為,在出土秦漢簡帛書信中,也存在述說一個主題後,換行另書下一個主題,中間某行有留白的情況,如懸泉漢代帛書《元致子方書》第七行“幸甚”下即留白,未書文字;再如睡虎地秦牘“黑夫、驚”寫給“中”的書信,背面每行下都有留白。
[26]參照胡平生、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萃》,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1年。王冠英:《漢懸泉置遺址出土元與子方帛書信劄考釋》一文記錄的數據為:长34.5,宽10厘米(參看《中國歷史博物館館刊》1998年第1期)。張德芳、郝樹聲:《懸泉漢簡研究》(甘肅文化出版社2009年)記錄的數據和王冠英先生的一致。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416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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