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北大藏秦簡《酒令》零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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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北大藏秦簡《酒令》零識

（清華大學歷史系）

由北京大學出土文獻研究所和湖南大學嶽麓書院聯合舉辦的“秦簡牘研究國際學術研討會”，於今年12月5日至7日在湖南長沙舉行。近日，酒令先生發佈了北大秦簡的部分相關資料[1]，使我們有機會對這批簡牘得以略窺。
其中，李零先生所提交的《北大秦

中国历史故事29

簡<酒令>》一文，內容少見，語言生動，一經發佈便引起了學界的廣泛關注。而酒令先生隨後所作的《北大藏秦簡<酒令>識小》一文，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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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精準，見解獨到，也給了我們極大的啟發，這裏統致謝忱。
上述文章讀後，我們對《酒令》簡文又有些新的感受和想法，今不揣譾陋，草擬成文，以求教於方家同好。因李先生的文章尚未正式發表，故其一切與《酒令》有關的論述，皆應以其今後正式發表的文章為準。
一、不日可增日可思
木牘一“不日可增日可思”一句，李零先生解釋說：
“不日可增”，猶言“日不可增”。“不日”，通常指眼下的幾天，這裏是說去日苦多，今後的日子沒幾天了，只會減少，不會增多。“日可思”，是說已經過去的日子還留在心頭，縈繞不能去。李白《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與此是類似表達。
酒令先生隨後撰文進行補說：
按“日可思”的“思”字在此應該屬於“字面平易而義不常見”之例。“思”有“愛”、“惜”義（見拙作《秦“敬老思少”成語璽考釋》），“日可思”中的“思”字就應該是用為“愛惜”的意思。“可”謂“應該”、“應當”，“日可思”就是應該愛惜或珍惜時光的意思。
我們同意李零先生對“不日可增”的解釋，以及酒令先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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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可思”的補說意見。不過，李零先生文中所引書證時代較晚，略有遺憾。其實，西漢時期的銅鏡中即已出現相同或相似的銘文。如中國嘉德2012年春拍的一件銅鏡（編號1640），其銘文便作：
不日可曾（增），而日可思，美人而去，何時幸來。（圖1）
因鏡銘四字一句的句式需要，故而比上引簡文多了一個“而”字。大家熟知，在漢代鏡銘中增加“而”作襯字是極其常見的事，其中尤以昭明鏡最能代表，所以鏡銘與簡文在用字上存在差異，並不奇怪。
而我們之所以能很肯定地同意李說，認為“不日可增”猶言“日不可增”，正是因為有與上述銅鏡同時代的鏡銘異文可作比勘。如《漢鏡文化研究》所刊佈的一面西漢草葉紋鏡[2]，銘文曰：
日不可曾（增），而日可思。（圖2）
而與之同時代的另一面草葉紋鏡[3]，銘文則作：
不日可曾（增），而日可思。（圖3）
兩鏡對照，上述討論可不辯自明。

圖1

圖2

圖3
我們很懷疑，“日不可增日可思”是秦漢時期的習語，而其思想則有更早來源。
《論語·微子》載：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
其中“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正表達了對往日已去的無奈，故而要努力珍惜、好好利用未來的日子。這一句話後來也被陶淵明化用，而融入其作品《歸去來兮辭》之中：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古人壽命短暫，回首往事時悵然若失，歎息日子過的太快，而想到要倍加珍惜來日，這都是很自然的情感表現。《古詩十九首》中說“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為樂當及時，何能待來茲？”正是對這種心理的一種真實寫照。
二、千秋
令骰中有“千秋”一詞，過去都沒有特別好的解釋。
從常理看，這個詞既然出現在令骰之中，而與“不飲”[4]、“自㱃”、“㱃左”、“㱃右”等為伍，自然也應是飲酒規則的一種，而無疑義。
相傳是漢人焦延壽所作的《易林》中有“啞啞笑喜，相與飲酒，長樂行觴，千秋起舞，拜受大福”、“啞啞笑喜，與歡飲酒，長樂行觴，千秋起舞，拜受大福”之語，也可證明“千秋”一詞，確與行觴飲酒相關。
《戰國策•齊策二》：
犀首跪行，爲儀（張儀）千秋之祝。
《左傳》哀公二十五年：
公宴於五梧，武伯爲祝。杜預注：祝，上壽酒。
杜預的註解給了我們很好的啟示，根據文意，我們很懷疑酒宴規則中“千秋”，就是向坐中尊長者進獻壽酒的一種行為。其主要內容大概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向席間尊長者祝壽，二是向席間尊長者敬酒。這種習俗在古代文獻中有頗多記載。如：
《管子•小稱》：
飲酣，桓公謂鮑叔曰:“闔不起為寡人壽乎?”
《戰國策•秦策五》：
將軍戰勝，王觴將軍。將軍為壽於前面捍匕首，當死。
《史記•項羽本紀》：
項伯即入見沛公。沛公奉卮酒為壽，約為婚姻。
《史記•滑稽列傳》：
奉觴上壽。
又《漢書•高帝紀》：
莊入為壽。壽畢，曰:“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劍舞。顏師古注:“凡言為壽，謂進爵於尊者，而獻無疆之壽。”
由項莊壽畢而請為劍舞可知，“千秋”之飲的程序裏，舞蹈之類屬於額外附加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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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上壽酒的常規內容之中。
又《史記·魏其武安侯列傳》：
夏，丞相取燕王女為夫人，有太后詔，召列侯宗室皆往賀。魏其侯過灌夫，欲與俱。夫謝曰：“夫數以酒失得過丞相，丞相今者又與夫有郤。”魏其曰：“事已解。”強與俱。飲酒酣，武安起為壽，坐皆避席伏，已魏其侯為壽，獨故人避席耳，餘半膝席。灌夫不悅。起行酒，至武安，武安膝席曰：“不能滿觴。”夫怒，因嘻笑曰：“將軍貴人也，屬之！”時武安不肯。行酒次至臨汝侯，臨汝侯方與程不識耳語，又不避席。夫無所發怒，乃罵臨汝侯曰：“生平毀程不識不直一錢，今日長者為壽，乃效女兒呫囁耳語！”
據此可知，上壽酒之禮有一定的規則，在無帝王參加的酒宴中：祝壽一方當起席行酒，而被祝壽一方則可以根據需要選擇應對辦法，其中以避席滿觴為敬，以膝席、半膝席、不滿觴為不敬。
而當有帝王參加時，羣臣上壽酒皆當跪伏抑首，皇帝則不必以同禮待之。
《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
至禮畢，複置法酒。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壽。觴九行，謁者言“罷酒”。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輙引去。竟朝置酒，無敢讙譁失禮者。於是高帝曰“吾廼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
可見，這種祝壽酒的行為是可以讓被祝酒者得到極大的心理安慰和精神滿足的。而這種行酒方式既體現了儒家尊老尊長的傳統，符合天地人倫的道德追求，又達到了飲酒罰酒的目的，可謂一舉兩得。
所以，我們認為，北大藏令骰中六個面上文字於擲該骰子者而言，分別代表了以下行酒規則（每擲必得其一）：
不飲：不喝酒。
自飲：自己喝酒。
飲左：左邊的人喝酒。
飲右：右邊的人喝酒。
千秋：向席中尊長祝壽并飲酒。
百嘗：大家一起喝酒吃菜。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4年12月13日03：21。）
[1]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4年12月10日，http://www.gwz.fudan.edu.cn/foru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7405&extra=page%3D1
[2]清華大學漢鏡文化研究課題組《漢鏡文化研究》圖錄部分，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162-163頁。
[3]盛世收藏論壇，http://bbs.sssc.cn/viewthread.php?tid=1230277
[4]本文中釋文皆採用寬式隸定。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325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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