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王政冬：由清華簡《系年》訂正趙國世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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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王政冬：由清華簡《系年》訂正趙國世系

由清華簡《系年》訂正趙國世系
（首發）
王政冬
吉林大學文學院
《史记》对赵简子到赵献侯年代、世系的记载有一些自相矛盾或与其他史料相抵牾之处。以往学者通过《史记》与其他传世文献的对比，对赵国世系和年代的考证，已经取得了不少重要的成果，[1]但仍有一些难点问题尚未解决。清華簡《系年》記載了戰國早期趙國多位君主的事蹟，這為我們考訂趙桓子的年代世系提供了一個突破口。笔者拟在充分吸收以往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战国初期赵国世系和年代作一新的考察，敬请方家指教。
要確定趙桓子的在位年數，我們先要糾正《史記·六國年表》中趙簡子、趙襄子年代的錯誤。
趙簡子名鞅，是奠定趙國基業的關鍵人物。對於他擔任趙氏宗主的時間段，《左傳》和《史記》的記載皆始于晉頃公九年（前517），但是關於他的卒年，兩書所載則有衝突。《趙世家》和《六國年表》記載趙簡子任趙氏宗主六十年，卒於西元前458年，而《左傳·哀公二十年》載：
十一月，越圍吳。趙孟降於喪食。楚隆曰：“三年之喪，親昵之極也。主又降之，無乃有故乎！[2]
魯哀公二十年是西元前475年。趙襄子在這一年因越圍吳而將自己飲食的標準下降到守喪時期的水準，顯然，這暗示著此時他的父親趙簡子已經去世。《趙世家》也記載：“趙襄子元年，越圍吳。襄子降喪食，使楚隆問吳王。”[3]對於越圍吳的時間，《六國年表》的記載也是西元前475年，但是依《六國年表》當時趙氏的宗主仍然是趙簡子，這就與《趙世家》的記載相矛盾了。因此，解決趙簡子的卒年問題還是應該從對史實記載更加翔實可靠的《左傳》入手。
按《左傳》中趙簡子最後出現是在魯哀公十七年（前478）冬十月晉伐衛一役。那麼他去世的時間段應該在此役之後到魯哀公二十年（前475）十一月之間。至於具體的年月，“趙孟降於喪食”的記載給我們提供了線索。據晁福林先生考證，當時社會對三年之喪採取通融辦法，實際居喪二十五個月即可。趙簡子可能于魯哀公十八年（前477）九月去世，下延二十五個月，正好是魯哀公二十年十月。是月大祥，趙襄子居父喪結束。十一月越圍吳，趙襄子再次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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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到居喪時的飲食，並派遣楚隆慰問吳王，以示不敢忘其父與吳王“好惡同之”[4]的盟約。據此，則趙襄子于魯哀公十八年（前477）繼承父位，其元年為魯哀公十九年（前476）。[5]晁先生論證充分，可以信據。
根據清華簡《系年》我們可以確定趙桓子之後趙國的下一任君主——趙獻侯浣的在位時間。《系年》第二十一章：“楚柬大王立七年……晉魏斯、趙浣、韓啟章率師圍黃池……二年，王命莫敖昜為率師侵晉，奪宜陽，圍赤岸，以複黃池之師。魏斯、趙浣、韓啟章率師救赤岸。”[6]楚簡大王七年、九年據學者考證分別為西元前422年、前420年，[7]依《六國年表》正當趙獻侯二年、四年。《系年》第二十二章：“楚聲桓王即位，元年，晉公止會諸侯于任……韓虔、趙籍、魏擊率師與越公翳伐齊。”[8]楚聲桓王元年為西元前404年，依《六國年表》為趙烈侯籍五年。另外，古本《竹書紀年》記載：“晉烈西元年（前415），趙獻子城泫氏。”[9]依《六國年表》正當趙獻侯九年。這些獨立的史料都能與《六國年表》相符合，證明《六國年表》對趙獻侯（前423—前409年）年代的記載應該是正確的。
依《左傳》訂正趙簡子卒年後從趙襄子元年到趙獻侯元年（前423）之間便有長達五十多年的時間。《史記》記載趙襄子在位三十三年、趙桓子在位一年，那多出來的年數如何處理？錢穆先生的《先秦諸子系年》和楊寬先生的《戰國史》都採取了將趙襄子的在位年數拉長到五十一年的辦法。[10]今據清華簡《系年》第二十章：“晉敬公立十又一年（前441），趙桓子會（諸）侯之大夫，以與越令尹宋盟于鞏。”[11]有資格“會諸侯之大夫”、“與越令尹宋”結盟的人應該是時任晉國執政的趙氏宗主。既然此年趙氏的宗主已是趙桓子，說明趙襄子任趙氏宗主不可能長達五十一年之久，而《史記》對趙襄子在位三十三年的記載近於歷史實際，其時間段應該是西元前476年至前444年。
那麼，是不是從趙襄子卒後到趙獻侯繼位之間的年數就是趙桓子的在位時間呢？答案是否定的，這期間還有一位叫趙起的趙氏宗主在位一年。對於趙襄子到趙獻侯之間趙氏家族的歷史，《趙世家》記載了一個頗為曲折的事件：
（趙襄子）娶空同氏，生五子。襄子為伯魯之不立也，不肯立子，且必欲傳位與伯魯子代成君。成君先死，乃取代成君子浣立為太子。襄子立三十三年卒，浣立，是為獻侯。獻侯少即位，治中牟。襄子弟桓子逐獻侯，自立於代，一年卒。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殺其子而複迎立獻侯。[12]
這一系列事件不會是太史公憑空捏造的，肯定有一定的事實依據，但是人物關係顯然被太史公搞錯了。《世本》云：“毋恤生獻侯浣及桓子嘉。”[13]這一記載當可信。《趙世家》載趙簡子夢見天帝告訴他：“今余思虞舜之勳，適餘將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孫。”[14]按趙簡子之後，襄子一世，桓子與獻侯為一世，烈侯、敬侯、成侯、肅侯皆父子相承，至武靈王恰為七世。若趙獻侯為趙襄子孫輩，那到武靈王就八世了。所以，趙桓子並非趙襄子之弟，而應該是趙襄子之子，趙獻侯是趙桓子之弟。
關於伯魯一脈的世系，《史記索隱》云：“代成君名周，伯魯之子。《系本》云代成君子起即襄子之子，不云伯魯，非也。”[15]《六國年表》于趙襄子元年記載：“封伯魯子周為代成君。”[16]結合《趙世家》原文可知，趙襄子封伯魯之子趙周於代地，是為代成君。趙襄子還打算將趙氏宗主的位置傳給他，可惜趙周先于趙襄子死去，於是趙襄子傳位給趙周的兒子趙起。從年齡段上來推測，《趙世家》所說年少即位的不是趙獻侯，而應該是趙起。從趙起沒有諡號來看，《趙世家》提到的被國人所殺者應該就是他，他很可能是被以趙桓子、趙獻侯為代表的襄子諸子勢力殺害的。《趙世家》的“一年卒”是指趙起在位僅一年（前443），之後，趙桓子出任趙氏宗主。按趙獻侯元年為西元前423年，則趙桓子在位十九年（前442—前424年）。
表1 趙簡子 — 趙獻侯世系年代表

名稱

在位時間

在位年數

親屬關係

趙簡子鞅

前517年—前477年

4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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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襄子毋恤

前476年—前444年

33年

趙簡子庶子

趙起

前443年

1年

趙襄子兄伯魯之孫，代成君趙周之子

趙桓子嘉

前442年—前424年

19年

趙襄子之子

趙獻侯浣

前423年—前409年

15年

趙襄子之子，趙桓子之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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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古代學者對《史記》所載趙國世系和年代已有所質疑並試圖糾正，如《史記》三家注、吳師道《戰國策校注》、梁玉繩《史記志疑》、黃式三《周季編略》等，今人錢穆《先秦諸子系年》（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陳夢家《六國紀年》（北京：中華書局，2005）、楊寬《戰國史》附表（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楊寬《戰國史料編年輯證》（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晁福林《春秋戰國的社會變遷》附表（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白光琦《先秦年代探略》（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等著作利用出土文獻和自然科學成果對相關問題有更為深入和多角度的分析。
[2]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1716頁。
[3] 《史記》卷四十三《趙世家》，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標點本，第1793頁。
[4] 楊伯峻：《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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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注》，第1716頁。
[5] 晁福林：《春秋戰國的社會變遷》，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年，第1015—1026頁。
[6] 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貳）》，上海，中西書局，2011年，第189頁。
[7] 參見陶金：《由清華簡〈系年〉談洹子孟薑壺相關問題》，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785 ，2012-2-13. 白光琦：《由清華簡〈系年〉訂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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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楚年》，簡帛網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659 ，2012-3-23.
[8] 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貳）》，第192頁。
[9] 方詩銘、王修齡：《古本竹書紀年輯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94頁。
[10] 參見錢穆：《先秦諸子系年》，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年，第658—662頁。楊寬：《戰國史》，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697—701頁。
[11] 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貳）》，第186頁。
[12] 《史記》卷四十三《趙世家》，第1796—1797頁。
[13] [漢]宋衷注，[清]秦嘉謨等輯：《世本八種》，北京，商務印書館，1957年，第48頁。
[14] 《史記》卷四十三《趙世家》，第1787頁
[15] 《史記》卷四十三《趙世家》，第1796頁
[16] 《史記》卷十五《六國年表》，第69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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