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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之谦-从赵之谦《论学丛札》看《汉学师承续记》

  • 赵之谦,汉学师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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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9-09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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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从赵之谦《论学丛札》看《汉学师承续记》


2001年冬,笔者利用寒假时间,从中国国家图书馆善本部过录清季学者赵之谦(1829-1884)所著《汉学师承续记》手稿,进行整理[1]。然而遗憾的是:笔者曾遍检所能目见的赵氏著书,凡已刻未刻,皆不见自言著《续记》事。因为是手稿残本,所以赵氏著此书的许多问题无法细究,只能做一些推测之辞[2]。不意去年9月间,华东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所长严佐之教授赐告,赵氏有与胡培系书札39通,内容多为商讨编撰《汉学师承续记》事,严先生又将他的《赵之谦论学丛札与徽州绩溪金紫胡氏家学》一文与整理之赵氏《论学丛札》打印稿赐示(《论学丛札》为拍卖公司为39通书札所定之名),同时,因严先生作介,上海崇源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也寄来该公司为宣传拍品所编《赵之谦论学丛札》一册,又邀笔者参加“赵之谦《论学丛札》学术研讨会”。这件事笔者只能用望外之喜四字来形容,现将《论学丛札》与《师承续记》之关系对比论述,以见这批手稿极其珍贵的文献价值与学术意义。
一、赵之谦《汉学师承续记》之现状与整理
《汉学师承记》为清嘉庆时学者江藩(1761-1831)所撰,全书收录自清初至中叶时学者凡正记40人,附记17人,又附62人(指每记末言及之人),总计119人。其书刊行后,影响极大,几为研治清代学术必读之书。但因江氏乃乾嘉时人,又因体例所限,故所记学者时间止于嘉庆时期,以降则付诸阙如。江氏之后,续之者不绝,但传世者几稀。
赵之谦《国朝汉学师承续记》,乃续江书之作,今藏中国国家图书馆,仅残存手稿3册,前后无目录,无序跋,无页码,每页9行,每行字数不等,总计约4万余字。其中一册封面有“国朝汉学师承续记稿本第二”字样,余二册皆书衣无字,全稿以行草书之,遇清帝讳则或出格跳行,或无。因为是手稿,故改窜涂乙,处处皆见。书中有“之”“谦”连珠印及后来藏书家印多方。所记之学者,起嘉庆时,迄太平天国之后,今存稿中有正录20人,附录人19人,又附15人,仅江书之半略强。赵氏原书次序为张澍、凌堃(又附安璿珠)、张穆(附苗夔)、丁履恒(又附丁嘉荫、丁嘉葆)、刘文淇(附刘緐崧、戴清)(第二册);汪喜荀、王念孙、龚巩祚(又附曹籀)洪震煊、胡匡宪、胡秉元(附胡澍,又附胡培系、胡培受、胡培字、汪泽)、胡秉虔(附胡肇昕、又附胡培孝)(另一册);胡培翚(附章遇鸿、胡绍勋、胡绍煐、杨大堉、涂渲、韩印、席元章、马钊,又附葛良冶、汪士铎、马寿龄、杨秉耙)、胡廷绶(周白山)、钱大昭(附钱东垣、钱绎)、钱侗(附钱师徵,又附钱师璟)、胡承珙、朱右曾(附葛其仁、陈诗庭、陈瑑)、汪莱、王引之(又一册)。
笔者整理时,依生卒年月、师承渊源、地域关系、家学渊源等因素,排列次序为钱大昭、钱侗、朱右曾、王念孙、王引之、汪莱、洪震煊、丁履恒、胡承珙、张澍、汪喜荀、刘文淇、龚自珍、凌堃、张穆、胡匡宪、胡秉虔、胡秉元、胡培翚、胡廷绶。在进行编次之同时,将原来窜乱之页,各归本人名下,因原书不分卷,故整理稿也不再分卷;又参考清代史籍及诸家碑状、文集、笔记等书,进行标点、校勘与个别补漏;原稿引文多为删节而成,故若非节引过简而失其原意者,皆不出校;错讹脱漏者进行补校,皆出校记;对古今字、异体字进行适当的统一;避清帝讳字及明显笔误之字,则迳予改正,不再出校。
二、从《论学丛札》看《汉学师承续记》之编撰动机
就客观情形而言,如前所述,江藩《汉学师承记》所记学者下限止于嘉庆时期,以降则付诸阙如,在赵之谦时,江藩同时代学者多已谢世,而后学中从事汉学者成就亦很突出,故续写《师承记》就成为一种客观需求。
然而,赵氏撰《师承续记》,尚有其主观动机与因由。江藩撰《汉学师承记》时,正是清代汉学如日中天的时代,但赵之谦所在的时期,汉学已经走向低谷。赵氏在《论学丛札》中认为:
数年来,心学之说复起,愚者既奉为准的,死守成规;智者得以饰非拒谏,亦转相附和,恐从此读书种子绝矣。幸有后死者,此记不可不读,续则求兄助我,并多助我。此事关系二千余年气脉,不可不急。……桐城一派,所以鄙陋如斯者,坐不读书。且其师法全在“避实击虚”四字,则不能不为心学,否则处处隔碍,其所为心学,又不过借作门面,以为抵当众口地步,并不能深用功。此派盛行天下,遂多陋儒;陋儒多,天下遂多名士。故弟于众称名士者,即避而不见(方东树作《汉学商兑》一书,痛诋惠氏、臧氏,且及戴、钱诸君,曾得而读之,此公于宋学无所得者,可哂。)。[3]
此可见,赵氏著述之动机,表面看来在于遏制桐城派。江藩《师承记》刊行后,桐城派大将姚鼐的弟子方东树撰《汉学商兑》一书,对汉学家进行全面攻驳,一时桐城派火焰炽盛,以攻考据为尚。赵书正是在此大背景下编撰,并且旗帜鲜明地站在汉学派立场上,对桐城派进行反击。如《论学丛札》论当时台州学风曰:
台州本不知学,乡人皆不以洪、金诸君为然,所足以推重闾里者,大都郜经体一手耳。近年又有勋臣倡立理学,改赤城书院为正学(人品则以风流为准的,诗品则以香奁为极功,最属恶习,去岁主讲于此,大声叱之,几不免于众怒,锢痎之深可知。)又闢东湖一席,延一土匪之子擅长香奁体者主讲郡城,又将修志书,又刻贺氏兄弟书,择其推荐紫阳,如讲格物诸家皆非,独朱氏为精确之类,以为表率。其人(倡理学之人也)笔下别字极多,虚字不通,而动辄谈文谈学,自以为是,胆大无耻,莫此为甚。若辈已散布天地,我等急宜自藏矣。[4]
按此所谓“勋臣倡理学者”,是指时任台州知府的刘璈,同治三年至十一年任[5]。璈,字兰洲,临湘人。附生徒,左宗棠军至浙,朴勇善战,纪律严明,积功至花翎道衔,候补知府。同治三年,补台州府。他在任期间平土寇,振文教,筹款修府县学宫,建三台、正学、东湖三书院。濬东湖,筑亭台,植桃柳,暇则与文士觞咏其中。[6]他所请主讲于诸书院者如何炳麟、何钟麟兄弟,皆好诗文词,主陆王心学。故赵之谦对其大加斥责。
赵之谦攻击桐城派,怒斥刘璈等人,尚有更深的背景,他所指的“勋臣倡理学者”,当更深一层,指曾国藩(1811-1872)、左宗棠(1812-1885)等勋臣大员。因为方东树《汉学商兑》,是得到曾国藩的大力褒扬才盛行一时,而刘璈是左宗棠提拨之将。当时曾、左等学倡理学,文宗桐城,皆以汉学为不急之务。赵氏对此深为忧虑,所谓“此时盛行性命之谭,满街都是圣人,其效即日可觇,则此种书亦非官场所宜也”[7]。“其效即日可觇”,也就是他说的“数十年后此道沦丧,将求识字之人不可得”的恶果[8],这是赵之谦撰《师承续记》之深意,他认为这是事关“读书种子”与学术“二千年气脉”之大事,故尽管“非官场所宜”,他仍以编撰《师承续记》为己任,以力挽颓风。
三、从《论学丛札》看《汉学师承续记》的收录人数
如前所述,今存稿中有正录20人,附录人19人,又附15人,仅江书之半略强。笔者曾推定:从赵氏文中情况看,此稿虽在生前未能撰成全帙,但应较现存三册为多,盖赵氏亡后,有所散佚;现存三册中,其编订成册及诸人次序亦非亲出赵氏之手;赵书为未完之稿,今存稿中,有已经完稿者,有全稿尚未完成或缺略太甚者。[9]
现从《论学丛札》来看,笔者的推断基本上是准确的。赵氏在给胡培系的信中曰:“《续记》人不下六十,而君家为大宗,其盛甲一代矣。”[10]但现存稿只有正录20人,即使加上附录19人,亦不及40人,则此稿至少尚缺1/3,而见于《论学丛札》中拟为《续记》收录然不见于手稿者,如王筠、陈立、曹份、汪龙、汪辉祖、郝懿行、胡匡衷、毛际可、吕飞鹏、李兆洛、王聘珍、陈昌齐、吴兰修、曾钊、桂馥等[11],今皆不见于手稿中。这些人加上前面正录及附录39人,已经将近60人了。如果再加上像段玉裁、顾广圻、孙星衍、江藩、阮元、洪颐煊、洪亮吉、钮树玉、焦循、臧庸、陈寿祺、马瑞辰、陈奂、朱骏声、刘宝楠、江有诰这样的学者,应该肯定会被收录。因此,笔者推断赵氏所谓“六十”,当为正录之人而言,以上诸人加上现存稿中之人,大概就是《师承续记》收录的主要人物了。
从《论学丛札》看,《续记》的《序言》是请祁寯藻来写,赵氏在信中说:“近纂《汉学师承续记》,祁寿阳相国许我序”[12]。因为祁氏本人即主张续纂《汉学师承记》,但此序是否已写就,不得而知。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赵之谦本人所写的《序录》则写成无疑,且一改再改。他说:“《续记·序录》一篇奉上,求鉴定。[13]”后又说:“首篇《叙录》已拟改之,将来定本当尚有一、二次删订也。[14]”再则说:“《师承续记》首篇拟重作一通。[15]”据此,笔者可以进一步断定,赵氏此稿当比现存3册为多,至少是4册,如果祁氏写了《序言》,其第1册中应当有此文与赵氏自撰之《序录》,而且从现存其中一册封面有“国朝汉学师承续记稿本第二”字样的情况来看,也应当同时有“第一”,否则“第二”便失去了依托,可惜今日却无法觅到其第一册了。其他《续记》及《论学丛札》中未出现的学者,或者是尚未完帙,或者是已经散失了成稿,都仍是疑而难决的问题。
四、从《论学丛札》看《师承续记》的编纂体例与原则
因为是续《汉学师承记》,所以赵书在编纂体例、选人原则、史料来源方面都与江书义例大致相同,但也有其自身的特点。江藩《汉学师承记》的选人原则侧重三个方面:一是学术取向上侧重汉学派学者;二是时间下限以当时已逝之学者为主,健在者不为作记;三是着意收录遗落草泽、踏实治学而默默无闻的学者。赵书在此点上亦与江书相同。同时,赵书对学者在学术上有严格要求外,对其行事亦特别重视。《论学丛札》说:
盖此记虽以学为重,而行尤重。空谈性理之徒,一无足取,不过有掩饰工夫。绩学之士反无笃行,适为若辈藉口地。往寿阳相国谓弟此作义例视前记为严,足为后日传儒林者取信。[16]
正是出于这种考虑,赵之谦在着重论述学者学术成就的同时,也重视对学者事功之学的记载,对于他们在做官为宦期间的所作所为也多有论述。如王念孙做官,起踬皆与治河有关,赵氏在《王念孙记》中述其治河工作的同时,还录其《上颜制军论直隶河渠书》一文。《张澍记》论其历任地方官时刚果治事,造福百姓,不党同僚,不畏上官,故大受排挤,难竟其志。他如胡承珙、胡秉虔、汪喜荀等人记中,亦记述他们各自的政绩,与学问相得益彰,更为全面切实。此与清儒所谓“学问、人品、政事”同条共贯的理想也是一致的。
在史料来源方面,《汉学师承记》主要得自四个方面:一是全部或大部分袭自当时学者所作行状、墓表、传记;二是删节或加工墓表、传状而成;三是将墓表、传状文字与传主或他人文集中与传主有关的学术文章相结合;四是全部或大部分由江藩自撰。赵书史料来源亦不外乎这些手段,当时由于是战乱年代,在太平天国扫荡后的东南学术界,“兵燹之余,遗文轶事零落不少”[17],因此蒐罗材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论学丛札》来看也是如此,赵之谦多次向胡培系寻访史料,其中又以金紫胡氏家族学者为主,在他所写这些信件中,便常向胡培系要求提供胡氏家族中学者之传状与著述,现存《师承续记》中,为金紫胡氏作记者有胡匡宪、胡秉虔(附胡肇昕、又附胡培孝)、胡秉元(附胡澍,又附胡培系、胡培受、胡培字、汪泽)、胡培翚、胡廷绶等,为《师承续记》中最为完备之部分,也正是因为其占有史料详尽之故。
赵书还有一个优于江书的特点,就是叙事简洁,整饬有法。从上述他对《序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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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修改态度就可以看出,虽然他愿望此书早日撰成,但绝不是敷衍了事,而是精心结撰、认真修改的。
五、从《论学丛札》看赵之谦与金溪胡氏家族之关系
笔者曾撰文指出,就赵之谦当时学术界之现状而言,绩溪金紫胡氏的确在当时独树一帜,故在《师承续记》中为重点记述之对象,但胡氏家族及其弟子们入选人多,另一原因是因为赵之谦本人与他们多有交往之故[18]。这在《论学丛札》中得到了充分的证明,赵氏论与胡培系“十余年至交”[19],二人关系之密好,几于无话不谈,毫无避忌。而胡培系在为胡澍所写《事状》中也说:
培系与君客缪武烈公,前后六七年,与同门余姚周君双庚、会稽赵君撝叔、溧阳王君西垞、缪君芷汀、穉循昆季,以文章道义相切磋,数君俱负雋才,然皆雅爱君,每考古订今,搜奇选胜,非君在不乐也。[20]
数人皆在缪梓门下做客,道义相勗,学问相磋,情同兄弟。赵之谦客居京师期间,还与魏稼孙、胡澍、沈树镛等共研金石,同赏疑析,晨夕无闲,赵氏还刻印以志之,赵氏《悲盦居士诗賸》中多有与他们的唱和之作。不仅如此,赵氏对胡氏家学深为企慕,尊培系父胡秉元为私淑之师,《续记》仿江藩原书“余古农先生”、“江艮庭先生”、“王兰泉先生”、“朱笥河先生”等例,遵胡秉元为“胡云林先生”,称号而不称名。在谈到与培系交往的旧事时,赵氏深有感触。其在《汉学师承续记·胡云林先生》中曰:
之谦与培系同受业先师溧阳缪君之门,求其先世行谊至悉,时方驰意禅说,好谈清虚,自识培系,得聆绪论,管穴之窥,实启此日,忽忽二十余年,精神遐漂,摩研编削,迄无阐绎,然于先生窃有私淑艾之志焉。
在论及胡秉元殁后的情形时,赵氏又曰:
及门请业及远方学者,自闻其殁,皆相向哭,悲老成之徂谢,卬景行而末由。天不憖遗,著述未竟,教思无穷,奋乎百世。在昔仲弓至德,桂树生于泰山;林宗甄藻,百川归之巨海。虽遭际有殊,衡斯忌谊,何多让焉!
由此可见,《师承续记》中将胡氏家族置于相当重要的地位,其中最为重要的还不是他们的私人关系,而是赵氏在学术见解上与胡氏多相通之处。严佐之先生《赵之谦论学丛札与徽州绩溪金紫胡氏家学》文中也论金紫“胡氏经学系统中,不仅有汉儒制数之学,也有宋儒义理之学”。并指出“赵之谦既反对子虚乌有之性命,亦不满木雕泥塑之考据,以考据求义理是他的学术理念,多读书、明道理是他的问学路向。而由此亦可发见,赵之谦与胡培系频繁通信,往复问学,并非没有学统上的内在来由。[21]
六、从《论学丛札》看赵之谦之学术与著述
从《汉学师承续记》及《论学丛札》可以看出,赵之谦还是一位学养深厚、严谨求实的学者。
赵之谦之师,为溧阳人缪梓(1807—1860),缪氏“教学主明体达用,恶拘牵猥琐之士”,其著述今不传[22]。蔡冠洛纂《清代七百名人传·金石书画·赵之谦》谓赵之谦论学“主金坛段氏、高邮王氏及武进庄氏、刘氏,蕲进于西汉巨儒微言大义之旨”。此与《师承续记》、《论学丛札》中所言正相吻合。赵氏对王氏之学大为赏赞,其曰:
先生之学,出于休宁,而精寀过之。金坛段先生序其书,称先生“能互求古今形、音、义三者分合,能以古音得经义”。推为天下一人,非过誉也。……先生所著书,流播寰海,穷经学古之士,咸知服习。……福德长寿,洞源儒朴,冠伦魁师,天下宗仰,后生小子,虽饕詖愦毷,敢有毁郑、服,议贾、董,于先生卒无间言,且有文其说,谓宋儒再生,必取其说者,亦可见学行至是,断不能颠到白黑以是为非也。[23]
而在《论学丛札》中,赵氏除了对金紫胡氏之学私淑有加外,还对汪士铎(1814-1889)之学深为钦佩,汪氏为胡培翚弟子,其学根柢经训,精《三礼》,曾著《礼服记》三篇,又为《水经注释文》等书。赵之谦在《论学丛札》中屡次请胡培系作介,想入汪氏门下为弟子。[24]不仅如此,赵氏在《续记》中还想将汪士铎单独立记,只是限于江藩《师承记》“体例人存者不专传”[25],故附在《胡培翚记》末。
关于赵之谦为学次弟与治学取向,在《论学丛札》中也有类似相当清晰的论述,其曰:
弟少事汉学,十岁后潜心宋学者七年,今复为汉学。窃谓汉、宋二家,其原则一而流则殊。康成诸公何不尝明理道,周、程诸子何尝不多读书,流极既衰,乃有木雕泥塑之考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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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乌有之性命。此类为二家作奴,恐亦在屏逐例,吾辈不必效之,但当画在我而已。[26]
有见于此,赵氏治学虽主汉学,但不废宋学,力主“实事求是,期于有用”,这不仅在立身得事中是如此,即治学亦需从实处着手。如胡培系治地理之学,只是就前人之书撮钞提要,赵氏认为此法不当。他说:
顾亭林诸公,其于地理,实实须足迹所到,指画口讲,故可贵重。若足下不出户,而日取古人图籍求剑索骥,亦何足用!……此学须实实见得到,处处留心,走遍天下,博览群籍,而复可以下笔。[27]
赵氏列举了几条理由,说明地理之学,不可穷究纸上而得,只有实地考察才是唯一正确的方法,故对胡氏的做法提出婉转批评。在《论学丛札》中,对自己编纂《师承续记》亦是如此,不亲见原书,是断断不能妄作的,即他所谓“得其书而后作之,心不悬悬矣”[28]。
赵氏一生甚为清苦,但他著书、访书、藏书、刻书不辍。由于精于书法的关系,他研搜金石文字,著有《补寰宇访碑录》五卷《失编》一卷,乃补续孙星衍、邢澍所编《寰宇访碑录》之作。又《六朝别字记》不分卷,在赵氏之前,邢澍即著有《金石文字辨異》,以碑字之别体者分四声韻,自汉迄唐,以类相从。赵氏之书,则专收六朝,体例亦与邢书小異。胡澍《序》谓赵氏多见汉魏以来碑刻,称其作隶书“有延熹、建宁遗意,今体纯乎魏齐,又深明古人文字通转之旨。因刺取六朝别字,依类排比,疏通证明,使学者知由篆而隶、而今体递变之故,更由今体而上溯隶变,以得声音文字之原。”另有《张忠烈年谱》、《勇庐闲诘》一卷等,国图尚藏有赵氏稿本如《汉学师承续记》、《六朝别字记》、《章安杂说》、《悲盦札记》、《赵撝叔诗文稿》、《赵悲盦诗文稿》等,主修《江西通志》185卷。校刻《仰视千七百二十九鹤斋丛书》6集40种,保存了不少罕见珍贵的钞本稿本。他还有续刻《皇清经解》想法与撰《庄子校义》之志。近今人整理出版有赵氏之字帖、印谱、尺牍等多种,足见赵氏著述也非常丰富。
七、余论
从赵之谦在世直至今日,世人对其身份的认同,也不过是一位书画篆刻名家而已;所宝重者也是其书、其画、其篆章而已;百年来所出版的各类赵氏作品中,也不出此范围而已。至于其学术,少有人涉及。不意在他逝后近120年时,他的《汉学师承续记》手稿残本与《论学丛札》在同年显现于世。而笔者整理《续记》缘于1999年5月,应台湾中央研究院文哲所之邀,参加清代学术讨论会,时聆听中研院史语所陈鸿森先生言教,告以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有赵氏《汉学师承续记》(陈先生应该是从《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中得到此信息),回北京后,果在国图善本部觅到此书,遂整理发表。而上海崇源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发掘赵氏《论学丛札》,使其得彰显于世,笔者也因缘得见此39通珍贵信札,由此可见学术交流与沟通之重要。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柳曾符先生在研讨会上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赵之谦今年是交了大运”。赵之谦在给胡培系写信时也说“要待知己,极少,须一二百年”。[29]其参加研讨会诸先生者,岂非赵氏之知己欤!
然笔者尚更有感慨系焉: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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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来,文物拍卖行业日渐兴盛,许多湮久无闻之古籍善本、金石字画等重显于世,这为研究这些珍贵文物带来了便利,对学术研究亦有相当之推进。然而我们不愿看到的另一点却是:许多珍贵文物一经卖出,昙花一现,便又为藏家所秘,如入深宫。赵氏《论学丛札》据悉为一演艺界人士高价购得,而拍卖方当时印制之拍品影印件,因涉及拍品之收藏权,仅为部分原件影印,而整理之全部信札之文字,经笔者与现能看到之影印件相核,发现其讹误百出,这对研究赵之谦学行而言,不能不说是一损失。因此,笔者在此呼吁文物拍卖公司、文物收藏者与学术界三方合作,既使拍品能得高价,又能显出拍品之文物价值与学术价值,还能使其整理发表,化身亿万,使三方各得其宜。如果文物拍卖只为卖高价,收藏者只为奇货可居,恐怕也就失去了文物拍卖与收藏之意义了!



[1] 全稿已发表于全国高等院校古籍整理工作委员会主编的《中国典籍与文化论丛》第7期,页329-378,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2] 详见拙文《赵之谦<国朝汉学师承续记>整理记》,载台湾中山大学清代学术研究中心编《第七届清代
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上),2002年6月版。页35-48。
[3] 见上海崇源艺术品有限公司编《赵之谦论学丛札》第1册第2通,页58-59。此册中整理稿中讹误极多,
笔者引文尽可能利用所附部分影印件进行核校,无影印件者只能阙如。
[4] 《论学丛札》第2册第3通,页71。
[5] 喻长霖、柯骅威等纂修《民国台州府志》卷10《职官表二》,见《中国地方志集成·浙江府县辑成》,
上海书店1993年影印民国二十五年铅印本,册44页155。
[6] 《民国台州府志》卷98《名宦传下·刘璈传》,册45页438。
[7] 《论学丛札》第1册第1通,页58。
[8] 《论学丛札》第1册第2通,页60。
[9] 详见拙文《赵之谦<国朝汉学师承续记>整理记》,页38。
[10] 《论学丛札》第1册第5通,页63-64。
[11] 以上诸人,分见《论学丛札》第1册第2、3、7、8、11通信札中。
[12] 《论学丛札》第1册第2通,页58。
[13] 《论学丛札》第1册第4通,页63。
[14] 《论学丛札》第1册第7通,页65。
[15] 《论学丛札》第2册第8通,页75。
[16] 《论学丛札》第1册第3通,页62。
[17] 《论学丛札》第1册第2通,页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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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18] 详见拙文《赵之谦<国朝汉学师承续记>整理记》,页41。
[19] 《论学丛札》第1册第3通,页62。
[20] 《续碑传集》卷79胡培系《户部郎中胡君荄甫事状》,册3页2953。
[21] 《赵之谦论学丛札》,页8。
[22] 《续碑传集》卷59赵之谦《缪武烈公事状》,册3页2701——2703。
[23] 赵之谦撰、漆永祥整理《汉学师承续记·王念孙记》,《中国典籍与文化论丛》第7辑,页337—341。
[24] 《论学丛札》第1册第2通,页58。
[25] 《论学丛札》第1册第5通,页64。
[26] 《论学丛札》第3册第3通,页78。
[27] 《论学丛札》第3册第5通,页80。
[28] 《论学丛札》第1册第5通,页63。
[29] 《论学丛札》第1册第2通,页60。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4/50706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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