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复-王天根：严复译著时间考析三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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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王天根：严复译著时间考析三题（二）

（三）《赫胥黎治功天演论》流传时间考析
细心的学人会发现《天演论》曾经一度命名为《赫胥黎治功天演论》在知识界流传。《赫胥黎治功天演论》流传及其时间，学界并不清楚。笔者下文对出考析。
梁启超撰于1897年的《论译书》有两处涉及《治功天演论》：“……欲通西学者，必导原于希腊、罗马名理诸书，犹欲通中学者，必导原于三代古籍、周秦诸子也。旧译此类书甚寡，惟明人所译，且语多洁屈。近译者，有《治功夫天演论》（有学者断句为《致功》、《天演论》，查严译之书书名无《致功》之称。梁的《论译书》载于《饮冰室文集类编上》，原文无标点。）、《辨学启蒙》等书。（《几何原本》、《奈端数理》等为算理之书，算理者，理学中之一种也。）”[1][71] “凡译书者，将使人深知其意，苟其意靡失，虽取其文而删增之，颠倒之，未为害也。然必译书者之所学与著书者所学相去不远，乃可以语于是。近者严幼陵新译《治功天演论》，用此道也。”[1][72]查严复在修改《天演论》手稿过程中曾把书名译为《赫胥黎治功天演论》。《天演论》手稿之自序原题“赫胥黎治功天演论序”就可证明这一点，[1][73]序后注有日期：光绪丙申重九。严复手稿中译例有：
一、书中所指作家古人多希腊、罗马时宗工硕学，谈西学者所当知人论世者也。故特略为解释。
一、是译以理解明白为主，词语颠倒增减，无非求达论者深意，然未尝 离宗也。
将上文所引与梁的论述对照，不难发现梁氏论及翻译理论的表达中有严复话语的影子。而严复正式发表在1897年12月18日《国闻汇编》第二册上的序言是《译天演论自序》[1][74]，与手稿本中《赫胥黎治功天演论序》标题有异。据上述史料看来，梁启超不仅看过未发表的《天演论》，且对丙申重九时严复所作序言以及译例都已了解。
孙宝王宣也读过《治功天演论》。
孙宝王宣在1897年闰十二月初二日记说：“诣《蒙学报》馆，晤浩吾[1][75]论教，携赫胥黎《治功天演论》以归，即严复所译者。”[1][76]此处《天演论》被称为《治功天演论》，可见此为1896年的手稿本或以此为底本的传抄本。当然，孙宝王宣在《蒙学报》报馆借到《治功天演论》，这正说明严复本人作为近代的办报人，其与报界等媒体接触、联系较多。蒙学报创办之事见于《蒙学公会公启（并简章）》，载于光绪二十三年九月二十一日（1897年10月16日）《时务报》第42册，置名为“仁和叶翰、钱唐（塘）汪康年、湘乡曾广铨、吴县汪钟霖同启”[1][77]，其目的“……蒙学公会务欲童幼男女均沾教化为主。”[1][78]光绪23年10月11日（1897年11月5日）梁启超在第44册《时务报》上发表《蒙学报演义报合叙》[1][79]后转载于《集成报》第21册（光绪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五日），梁启超在文章中称“……教小学教愚民，是为今日救中国第一义。启超既与同志设《时务报》，哀号疾呼，以冀天下之一悟。譬犹见火宅而撞镜，见入井而怵惕，至于所以救焚拯溺，切实下手之事，未之及也，既又思为学校报，通中西两学，按日而定功课，使成童以上之学童诵焉，自谓得此，则于教学者殆庶几矣，而于教小学教愚民二事，昧昧思之，未之逮也。岁九月归自鄂，而友人叶君浩悟、汪君甘卿，有蒙学报之举。”[1][80]《蒙学报》为周刊，和上海时务日报馆有着亲缘关系，从现存刊物来看，有1－72期，时段为1897－1899年[1][81]“蒙学报”与时务报人马基本一致。可见孙宝王宣与“蒙学报”馆这一舆论、信息发散中心联系颇为密切。1896年严复在上海曾请梁启超看过《天演论》手稿。梁启超撰于1897年的《论译书》一文中，称《天演论》为《治功夫天演论》[1][82]，和孙宝王宣所携赫胥黎《治功天演论》书名完全相同，再联系梁启超与《时务报》、《蒙学报》馆的关系，可以认为通过《蒙学报》报馆主编叶瀚为中介，孙宝王宣与梁启超通过《治功天演论》发生联系。孙宝王宣手中的《治功天演论》可能是梁启超读的《治功天演论》手稿本抄本或摘录本。
1897年闰十二月“初四日，晴。暮归，览《天演论》。《天演论》宗旨，要在以人胜天。世儒多以欲属人，而理属天，彼独以欲属天，而理属人。以为治化日进，格致日明，于是人力可以阻天行之虐，而群学乃益昌大矣。否则，任天而动，不加人力，则世界终。古争强弱，不争是非，为野蛮之天下。其说极精。……天演之学，始于额拉吉来达，嗣传其学者曰德谟吉利图，中稍变于斯多噶。盖额拉，周景王时人，为欧人智学之祖，大旨以变言物，故谓万物有已过、未来而无现在，与中土《易》理合。《易》之既济，即额拉之已过、未来也。又以火化为天地之秘机，以为万物皆出于火，皆入于火，由火生成，由火毁灭。此理盖得今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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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学而益明也。（严复所论。）德谟者，生于春秋定、哀间，以富人子游学，尽散其资，在古人中最先创莫破微尘之说者，近代化学宗之，而阐合质定率之理焉。至斯多噶之徒，始创为造物主宰，以为无不知，无不能，盖近婆罗门八明之论，而额拉氏所未言者也。”[1][83]文中称“严复所论”可见孙宝王宣手头的《治功天演论》本子肯定不是1895年陕西味经售书处的重刊本，因为味经本上卷尚无严复按语，也无严复的序言；更不可能是1897年《国闻汇编》中的《天演论悬疏》，因为书的标题不一样。也不是通过吴汝纶的《天演论》笔录本，丁酉二月初七日（1897年3月9日）吴汝纶在致严复信中就说：“吕临城来，得惠书并大著《天演论》，虽刘先生之得荆州，不足为喻。比经手录副本，秘之枕中。……大著恐无副本，临城前约敝处读毕，必以转寄。”[1][84]所以，孙宝王宣所读当是1896年左右的《天演论》手稿本或副本，也即1896年左右的《天演论》手稿本曾经一度命名为《赫胥黎治功天演论》。
总之，思想史、学术史的研究只有建构在准确的历史复原基础上，才能谈得上有所发现或合理地诠释，而史料考析本身可以真实地展示思想发展的内在逻辑，从而避免根据研究者自己的学术逻辑去裁减思想史。


[1][1] 梁启超撰：《清代学术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1月第1版，第98 页。。
[1][2]严复：《<国计学甲部（残稿）>按语》下注脚，见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847页。
[1][3]王栻主编：《严复集》（四），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1057 页。
[1][4]严复：《原富》按语，王栻主编：《严复集》（四），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885页。
[1][5]严复：《国计学甲部》按语，王栻主编：《严复集》（四），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848 页。
[1][6] 刘重焘：《严复翻译<原富>之经过》，见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85年第4期。
[1][7]严璩：《侯官严先生年谱》，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48页。
[1][8]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62页。
[1][9]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62页。
[1][10]王栻主编：《严复集》（三），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527页。
[1][11]王栻主编：《严复集》（三），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532页。
[1][12]王栻主编：《严复集》（三），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532页。
[1][13]王栻主编：《严复集》（三），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537页。
[1][14] 刘重焘：《严复翻译<原富>之经过》，见华东师范大学学报1985年第4期。
[1][15]王栻主编：《严复集》（三），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545页。
[1][16]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491页。
[1][17]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491－1492页。
[1][18]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492页。
[1][19]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480页。
[1][20]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481页。
[1][21]严复：《与梁启超书（二）》，王栻主编：《严复集》（三），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517－518页。
[1][22]严复：《与梁启超书（三）》，王栻主编：《严复集》（三），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518 页。
[1][23]严复：《与梁启超书（三）》，王栻主编：《严复集》（三），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518 页。
[1][24]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493页。
[1][25]严复：《与严修书》，王栻主编：《严复集》（三），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591页。
[1][26]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0页。
[1][27]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0页。
[1][28]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1页。
[1][29]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1页。
[1][30]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1页。
[1][31]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1501 页。
[1][32]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2页。
[1][33]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2页。
[1][34]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2页。
[1][35]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3页。
[1][36]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1504 页。
[1][37]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5页。
[1][38]严复：《宣统元年己酉（1909年）日记》，王栻主编：《严复集》（五），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05页。
[1][39]王栻 主编《严复集》认为“严复的译文，我们所能看到的最早的本子，是封面题为乙未年三月即一八九五年（光绪二十一年）陕西味经售书处重刊的《天演论》本”。见王栻 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页1317
[1][40]王栻 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页1548
[1][41]邬国文：《<天演论>陕西味经本探研》、《档案与历史》1990年第3期，页48
[1][42]汤志钧: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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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康有为与今文经学》,《历史研究》2000年第6期
[1][43] 《进化论与伦理学》翻译组 译：《进化论与伦理学（旧译<天演论>）》科学出版社1971年版，Pii
[1][44] 《进化论与伦理学》翻译组 译：《进化论与伦理学（旧译<天演论>）》科学出版社1971年版，Pii
[1][45] lssued in Evolutionary Ethics, Edited by Paul Thompson, 1995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iii
[1][46] P46-86
[1][47]严复：《天演论（手稿本）》，王栻 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页1470；王庆成主编《天演论汇刊三种》，财团法人辜公亮文教基金会，1998年9月版，页72
[1][48]严复：《天演论》，欧阳哲生编校《现代学术经典·严复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8月第一版，页92
[1][49] Thomas H .Huxley, Evolution and Ethics ,seeing Evolutionary Ethics, editors: Matthew H .Nitcki and Doris V.Nitecki,1993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Plaza Plaza.N.Y.12246,P132
[1][50] 《进化论与伦理学》翻译组 译：《进化论与伦理学（旧译<天演论>）》科学出版社1971年版，页56-57
[1][51]王栻 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页525
[1][52]味经本《天演论》缩微胶卷。
[1][53] 王庆成主编：《天演论汇刊三种》，财团法人辜公亮文教基金会1998年9月版，第118 页。
[1][54]《汪康年师友书札（十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5月第1版，第 2469页。
[1][55]《汪康年师友书札（十四）》，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5月第1版，第 2473页。
[1][56]《汪康年师友书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5月第1版，第2472页。
[1][57]《汪康年师友书札（十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5月第1版，第 2474页。
[1][58] “弟以格致之学现虽无器具，亦当先涉其书，明其理”（《汪康年师友书札（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5月第1版，第 2476页。）
[1][59]《汪康年师友书札（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5月第1版，第 2475页。
[1][60]《汪康年师友书札（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5月第1版，第 2476页。
[1][61]《汪康年师友书札（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5月第1版，第 2476页。
[1][62]《汪康年师友书札（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5月第1版，第 2476页。
[1][63]《汪康年师友书札（十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5月第1版，第 2477页。
[1][64]严复：《天演论》（手稿本），王栻 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1412 页。
[1][65]严复：《天演论》（手稿本），王栻 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438页。
[1][66]严复：《天演论》（手稿本），王栻 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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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页。
[1][67]严复：《天演论》（手稿本），王栻 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476页。
[1][68]王庆成主编《天演论汇刊三种》，财团法人辜公亮文教基金会，1998年9月版，第 38－41页。
[1][69]严复：《天演论》（手稿本），王栻 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1442－1445页。
[1][70] 《天演论》（陕西味经本）封面题“天演论”，扉页题“光绪乙未春三月陕西味经售书处重刊”。光绪乙未，为1895年。（王庆成主编《天演论汇刊三种》，财团法人辜公亮文教基金会，1998年9月版，第1页。）
[1][71]黎难秋主编：《中国科学翻译史料》，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1996年9月篇1版，第325 页。
[1][72]黎难秋主编：《中国科学翻译史料》，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1996年9月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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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第329 页。
[1][73]王栻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410页。
[1][74]《中国近代期刊篇目汇录》（Ⅰ），上海人民出版社1965年12月第1版，第 907页。
[1][75]叶瀚，字浩吾，浙江仁和人，与孙宝王宣、汪康年有同乡之谊，时任《蒙学报》主编。叶瀚著有《尊圣论》等，见孙宝王宣：《忘山庐日记》（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4月第1版，第156 页。
[1][76]孙宝王宣：《忘山庐日记》（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4月第1版，第 155页。
[1][77] 《时务报》第44册，见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第33辑·时务报》，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第 2898页。
[1][78] 《时务报》第42册，见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第33辑·时务报》，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第 2893页。
[1][79] 《时务报》第44册，见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第33辑·时务报》，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印行，第 2977－2988页。
[1][80] 《中国近代期刊丛刊·集成报》（第21册）中华书局，1991年1月第1版，第1180－1181 页。
[1][81]全国第一中心图书馆委员会、全国图书联合目录编辑组编：《全国中文期刊联合目录（1833－1849）》，北京图书馆1961年12月版，第1192 页。
[1][82]黎难秋主编：《中国科学翻译史料》，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1996年9月篇1版，第325页。
[1][83]孙宝王宣：《忘山庐日记》（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4月第1版，第155－156 页。
[1][84]王栻主编：《严复集》，中华书局1986年1月第1版，第 156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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