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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黄道炫:气短情长:日记中的蒋介石情感
[导读]和宋美龄相识相恋,在蒋介石笔下,大有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味。蒋介石最早记下其对宋美龄的好感是1926年7月2日,这天蒋日记记有:“上午,往访美龄,下午,美龄将回沪,心甚依依。”
身份模糊的李子青与介眉
1949年底,大陆兵败,蒋介石退守台湾。农历新年刚过,心绪灰暗的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
“近日事务较忙。朝夕各课皆觉心神粗浮而不能精微,而且时起报复之意。此乃虚骄之始,又对过去恩怨亦沉浮无定,而对李氏子青之想念为尤,切相离已卅四年,不知其人实在人世否?奈何恋痴若此,惟此一氏使余终身不能忘情耳。”
使蒋介石终身不能忘情的李子青,行状已不可考。有研究者细读蒋介石日记后发现,1931年2月蒋介石所撰个人事略中,有关于李子青的两段记载:1914年蒋介石在上海参与策划反袁起义时,晚上常去张静江家过过赌瘾。某日晚,正赌之时,“忽想往访子青,故未别而出”。凑巧的是,由于内部有人告密,当晚警察以抓赌为名,查抄了张家,蒋介石躲过此劫。1916年,蒋处理完陈其美丧事后奉孙中山之命曾短期到山东潍县任中华革命军东北军之参谋长,“辞后即到北京,思欲一见之子青,而终不可得”。(罗敏:《“家事难言”:蒋介石笔下之情爱世界》)
因为蒋介石的日记,一个曾经鲜活的个体,以来无影去无踪的方式,在历史的记载上一闪而过。我们已很难了解,这位李子青准确的出身和身份,和蒋介石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会令蒋在垂暮之年,仍念念难忘。
在蒋介石的生命中,同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有另一个青楼女子介眉。蒋介石和介眉交往详情不得而知,但从其日记可以看出,蒋对介眉也是一往情深。1919年4月,蒋与介眉在沪缠绵,以致不克分身看望病中老母,事后他深自忏悔,自记曰:“母病儿啼,私住海上而不一省视,可乎哉?良心昧矣!”被介眉所迷,蒋介石甚至不满足露水情缘,希望明媒正娶,赎出介眉。但烟花薄幸,本是常态,介眉青睐蒋介石,不过是想缠住他的口袋而已。历史学者杨天石记载,5月2日,介眉致函蒋介石,一派江南小女子气:
“介石亲阿哥呀:照倷说起来,我是只想铜钿,弗讲情义,当我禽兽一样。倷个闲话说得脱过分哉!为仔正约弗寄拨倷,倷就要搭我断绝往来。
“我个终身早已告代拨倷哉。不过少一张正约。倘然我死,亦是蒋家门里个鬼,我活是蒋家个人。”(《介眉致蒋介石函》,杨天石《寻找真实的蒋介石》(上),第41页。)
收到此信,蒋介石知道介眉终不脱烟花本色,决定壮士断腕,斩断情丝,日记记载了他在爱欲与理智之间的挣扎:
“蝮蛇蛰手,则壮士断其手,所以全生也;不忘介眉,何以立业!”(1919年5月25日)
“妓女嫟客,热情冷态,随金钱为转移,明眼人觑破此点,则恋爱嚼蜡矣!”(1919年10月1日)
1919年10月7日,蒋介石更有一段长篇大论的议论,谈色议情论爱,某种程度上也是其与介眉间一段孽缘的总结:
“……自有智觉以至于今十七八年之罪恶,吾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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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无能屈指,诚所谓决东海之水无以涤吾过矣。吾能自醒自新而不自蹈覆辙乎?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人可以醒悟矣!”
日记中的怨言
读到蒋介石的这些言论,难免令人想到初涉爱河的毛头小子,其实,蒋介石这时已过而立,而且早已使君有妇。
蒋介石原配毛福梅,1901年蒋介石十四岁时成婚。蒋与毛无感情基础,随着在外日久,见闻渐开,蒋更对毛不屑。1921年4月,蒋日记中写道:“见毛氏与经国擅自城舍归,忿不可遏,与之拼命大闹。余于毛氏平日,人影步声,皆足刺激神经。此次因事寻衅,竟与我对打,实属不成体统,决计离婚,以蠲痛苦。”6月,蒋母病逝,蒋与毛氏离异。1921年11月28日,蒋于日记中称:“会议离婚事,亲戚意见参差,致无结果,心殊恼恨。……卒解决,然己不知费了多少精神己!”
蒋、毛离婚同时,蒋对青楼出身之侍妾姚冶诚也甚不满意。19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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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8日,他在日记中大骂姚冶诚:“冶诚赌博不休,恶甚!”不久又说:“早晨未起床时,瞟见楼下电灯尚明,甚恨冶诚不知治家法,痛骂一场,娶妻之为害实不胜言。”最后,对姚发展到:“见之心甚愤恚,病症加剧,因即迫令回寓,不欲其在旁侍候也。”1920年5月16日,两人暂时分居,蒋自称:“处置姚冶诚事离合两难,再三踌躇,卒无良法,乃决以暂留分住,以观其变。”
蒋、姚关系恶化,和姚氏嗜赌固有一定关系,但更重要的当为见异思迁所致。此时,蒋介石在张静江家偶遇张妻朱逸民的相识陈洁如,陈洁如年方二七,正是少女的豆蔻年华。受过教育,年轻聪颖,相貌也颇端正,一副新女性的气派,使蒋介石为之着迷。1921年底,两人正式同居。
几次三番的离异结合,在蒋的亲友和同志中颇遭非议。对此,蒋介石辩解道:“即如人人言弟为好色,殊不知此为无聊之甚者,至不得已之事。”然而,在袒露其真实心灵的日记中,却并没有显出以之为无聊,相反,与陈的感情如胶似漆,缠绵难离。仅1922年1月至3月,短短3个月时间,他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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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洁如寄信6封,密度不可谓不大,两人在上海相偕逛街、看戏,形影难离。迄至1925年,他还在日记中感叹:“近日思念洁如,疼忿交并,留舍莫决。女子情漓,英雄心醉,何其痴也!何其痴也!”大有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味道。
不过,和大多数风流男子一样,蒋介石对陈也无长性,日久生厌几乎是此类恋情的必然结局。加之陈尚年少,治家无方,蒋在日记中对之更多怨言。1926年6月20日,蒋在日记中称“洁如不知治家之道,完全如一小孩时,不如吾意也。”11月12日,蒋在北伐前线,接到陈洁如来函,“知其迁租七十一元大屋,不胜愤恨。招摇败名,年少妇女不得放纵也。”
与宋美龄的相识相恋
和宋美龄相识相恋,在蒋介石笔下,大有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味。蒋介石最早记下其对宋美龄的好感是1926年7月2日,这天蒋日记记有:“上午,往访美龄,下午,美龄将回沪,心甚依依。”此后,军事倥偬、政局变幻,蒋、宋只能天各一方。北伐到上海后,蒋、宋再次晤面,蒋日记中记有:“晚同三弟等,宴于乡下小餐馆,别有风味也。”此三弟者,即为宋美龄。8月蒋介石下野后,加紧了对宋美龄的情感攻势,在给宋美龄的情书中,他表剖心意:
“余今无意政治活动,惟念生平倾慕之人,厥惟女士。前在粤吋,曾使人向令兄姊处示意,均未得要领,当时或因政治关系。顾余今退而为山野之人矣,举世所弃,万念灰绝,曩日之百对战疆,叱咤自喜,迄今思之,所谓功业,宛如幻梦。独对女士才华容德,恋恋终不能忘,但不知此举世所弃之下野武人,女士视之,谓如何耳?”
蒋介石虽然下野,但其实力谁也不敢小视,宋美龄自然不会真的将其当作失意武夫加以弃绝。蒋介石出国前夕日记记有:“晚与三弟叙谈,情绪绵绵,相怜相爱,惟此稍得人生之乐也。”“往访三弟,邀儒堂为我俩作伐。”9月28日,蒋介石启程赴日,是日日记充满与宋的绵绵情意:
“六时起床整装往别三弟,情绪绵绵,何忍舍诸,不惟外人不知三弟之性情,即中亦于此方知也。七时前登上海丸,九时开船,假眠,下午发三弟电后,写字,与琢堂兄谈时局。夜以有浪早眠。致三弟两电,不知其今夜早能安眠否?”
1927年12月1日,蒋宋举行婚礼。婚礼上,四十新郎蒋介石“见余爱姗姗而去,如云飘露荷,平生未有之爱情,于此一时间并现,不置余身是何处矣”。次日,新婚燕尔,蒋“在家与爱妻并坐拥谈,乃知新婚之蜜,非任何事所可比拟”。就蒋介石而言,此情此景,颇有浪子终成正果之意味,只是在新人欢笑的背后,还有旧人流不尽的泪水。孤身在美的陈洁如曾致信张静江夫人朱逸民,倾诉一腔苦闷:“想起往事,泪下如注,使我毛骨悚然也,我心成片而哀疼,有谁来爱怜我。”(《陈洁如旅美期间致朱逸民函件摘录》,《民国档案》,1993年第1期。)
其实,新人欢笑的背后,也并不是没有不和谐音。蒋介石、宋美龄家庭出身悬殊,教育背景迥异,生活习性也不相同,婚姻生活难免龃龉。蜜月之中,两人就爆发争吵,因为宋美龄外出,蒋介石寂寞难耐,“心甚不乐”,因而与宋怄气,结果宋美龄一气之下回到娘家,蒋“扶病连夜往访,彼甚以不自由为病,复劝余以进德,心颇许之。夜中以心悸惊跳,不能安眠”。
看得出来,婚后第一次的磨合,宋美龄大得上风,毕竟宋美龄年轻蒋介石十岁,又有强大的家庭背景和良好的个人素质,对于蒋介石这样马上得天下的暴发者,有很大的心理优势。所以,1928年初,蒋介石日记记有:“与三妹往访莲妹不晤,其家有客打牌,见之愧怍,为爱所轻也。”莲妹是蒋介石胞妹蒋瑞莲,因其家中有人打牌,蒋即担心“为爱所轻”,这既可见出蒋介石心灵的敏感,又折射出宋美龄在其心目中的地位。
1928年5月29日,蒋介石在日记中提到:“自译三妹电。”这样不经意的一个句子如果和陈诚家书结合看,或许又会产生出一些有趣的内容。在给妻子谭祥的家书中,陈诚说:
“蒋夫人问我每日有信否?我就想起蒋先生(中正)译电报的情形了。听说有一次蒋先生给夫人拍一封电报,是蒋先生亲译的。将电稿放在抽屉里,看一字译一字。看见有人进他的房内,即刻将抽屉关好。你看好笑否?”
蒋介石自译电报,已经引起国民党高层并不一定是恶意的窃笑,对此,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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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只有蒋介石自己蒙在鼓里。蒋介石对宋美龄的在意以及性格中的小心拘谨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中显露无遗。
蒋介石对宋美龄的依恋
随着婚姻的延续,蒋介石对宋美龄的依赖与依恋之情日益浓厚。1930年12月4日,蒋介石日记中称:
“自我有智识以来,凡欲出门之时,必恋恋不肯舍弃我母。到十六岁时,必待我母严责痛击而后出门。及至二十余岁犹如此也。此天性使然,不能遽改。近三年来,凡欲出门时,此心沉闷、惨淡惨恼,必不愿与妻乐别者,岂少年恋母之性犹未脱耶,余诚不知其所以然也。”
中年以后的蒋介石,严守分际,本质上他不是可以在人群中如鱼得水之人,在强硬的外表下,掩藏的是一颗敏感孤独的心灵。宋美龄之前,虽然历经沧海,但蒋介石始终认为自己没有找到真正的感情归宿。在他眼中,宋美龄不仅惊为天人,而且“以公忘私,诚挚精强,贤妻也”,极大满足了他情感的需求。随着时间的流逝,恋情、亲情、友情交织,蒋介石渐渐把幼年时对母亲的依恋投射到宋美龄身上,所以,与宋美龄短暂的分离都会让他感到苦恼:
“上午同三妹往吴淞游行,闻其不回南京,心甚抑郁沉闷。人有母爱其子,兄爱其弟,姐爱其妹,妻爱其夫,而余孑然回京,谁爱谁惜谁知余?呜呼!苦莫若于孤儿,恨不孝奉吾母,今悔何及,伴侣既无,百事灰心,吾母不能复生矣,呜呼!……晚意兴萧然,不知妻其知吾之哀悲吾母而又独居之苦也。”
同样的记载还有很多:
“下午到汤山休息,爱妻不能同行,可惜。夫妇未得时时同住,是人生一切不幸之由也。”(1931年11月17日)
“时思爱妻,望其速回。”(1932年3月23日)
作为政治人物,蒋介石不肯轻易信赖他人,但是宋美龄渐渐成为他衷心信赖、依为臂助的伴侣:“今日为我俩二周结婚纪念日也……结婚二年,北伐完成,西北叛将溃退潼关,吾妻内助之力,实居其半也。”日常生活中,宋美龄常常会让蒋介石惊喜和感动。蒋介石远出回到家中,宋美龄精心准备:“妻盛装整室相候,敬礼如宾,欣慰快乐”;身体不适时,“妻侍病护疾,忧劳异甚,其诚切实过于割肉疗疾也”;花前月下,宋美龄也不失风情:“晚与妻观月,独唱岳飞满江红词”。蒋介石对宋美龄心理上的恋慕从他看似不经意的一段记载中体现得至为明显:“林泉睡眠妻旁,为之心安”。
令蒋介石印象尤深的还是西安事变期间,宋美龄冒险前往西安探视蒋介石,蒋见到妻子,感激涕零:“贤妻忽于下午四时余飞到西安营救,相见时悲痛不可名状。余切属子文劝妻万不可来西安,乃不料其竟冒万险而入此虎穴也。”事变后不久,他在日记中写道:“妻之扶,不惜牺牲其本身之一切,以保全余之身心为惟一目的,殊为可感。”此当为由衷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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