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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3年,万历元年,为后人所津津乐道的晚明繁华盛宴正臻于高潮。发端于宋元时期的全国性市场和海外贸易网络经过二百年的涵养滋生日渐发扬光大,并以更加深远宏大的规模将芸芸众生裹
大帆船满载着生丝、丝和棉织品,以及2万多件明代瓷器,返回墨西哥。作为回报,他们从阿卡普尔科运来南美的白银,以支付中国商人从福建和广东带到马尼拉的货物。
那些被西班牙从新大陆带到欧洲的白银,也有不少再经过葡萄牙、荷兰和英国商人的手中回到亚洲市场,而其最终目的地几乎毫无例外都是中国。
另一个白银的大宗来源地是日本。早在海禁未开之时,在中日民间商人的合谋之下,日本就已经偷运了大量的白银供应中国市场。16世纪晚期日本银产量迅速增长,一方面是因为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逐步完成了日本的统一,而此二人对白银开采的经济和政治利益特别敏感。而比政治统一进程更为重要的另一方面则是,16世纪由国外引入日本的冶炼和精炼技术的改进。
中国与日本的直接贸易始终被限制,但日本国内市场对丝、丝棉织品、瓷器、黄金和其他商品迅速膨胀的需求,以及日本商人手中丰沛的白银,对中国商人构成了无可抗拒的诱惑。作为中日贸易中间商的葡萄牙人在1580年代每年从日本出口了超过15万公斤的白银,其中大部分最终运进了中国。
支撑着如
的需求,从而为赋役的货币化铺平了道路。而赋役的日趋货币化则要求人们将眼光更多地投向市场,不管他们情愿与否,因为白银来自那里。白银既是手段,又是目的。
一切都为了市场,一切都围绕白银运转。数额巨大的市场交易需要与之匹配的白银作为交换手段,而唯有如此巨大规模的市场才能吸纳巨量海外白银的输入,在这里,白银再次既成为手段,又成为目的。凡此种种从国内到海外的内引外联,使白银和市场联手为一个庞大的农业帝国内部出现一个相对成熟的消费社会提供了坚实的货币支撑和活动空间。
纵放欢歌
货币和市场的勃兴为晚明消费社会的成长打造了物质的起点和平台,而其日臻成熟则全赖晚明宽松圆融的社会氛围。
纵览中国历史,每个朝代一开始,由于专制皇权采取强有力的暴力手段,士绅之权受到全面遏制;每至朝代晚期,由于政治经济情
为一个独立阶层的意识,从而具有了更强烈的自为意识。
唐代中期以前,乡里组织还是国家行政组织系统的一部分,名为乡官制,乡官由县府委派,汉代大乡的啬夫还有一定品秩,称为“有秩啬夫”;唐中期以后,随着地方行政管理体制由郡县两级制发展为州郡县三级制,县官成为最基层的“父母官”,而原先的基层乡官制则渐渐演变为百姓轮流充任的职役制--里甲组织。
在造成基层组织性质转变的众多原因中,最有力的因素是人口不断增长,这一点在晚明尤为凸显。随着地方行政区划越分越多,地方事务也越来越复杂,朝廷无法再委派众多乡官去管理乡村,而从财力方面看,官僚队伍日益膨胀,也令政府不堪重负。基层组织由乡官制转变为职役制,意味着国家对基层社会的管理由直接控制变为间接控制,从而为士绅权力的膨胀提供了充分的空间。
晚明国家权力对基层社会的低度渗透为绅士统治提供了理想的空间。自明代中期以后,大量生员、监生和举人由于仕途不畅而沉淀在乡村,他们享有政府所赋予的免除徭役的特权,有着共同的社会活动、生活样式和世界观。而有过职场经验的绅与赋闲乡
间的士之间又因科举、学校、诗社、文社等媒介而结成师生、童年、同志、朋友,里甲制的逐渐瓦解也增强了他们共同的维持乡村秩序的领导角色。绅士通过对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资源的垄断,
在以前的文人诗词中是难以想象的。作为商人的后代,唐寅曾被赋予博取科名的重任。然而三十岁那年,他由于身涉北京的科场弊案在政治前途上被判了“死刑”。若是在前朝,唐寅难免在充满美人香草孤芳高洁意象的诗文中郁郁终生,但有幸生在晚明令唐寅能够以甜俗的“桃花仙人”的名目过上了恣情肆意的人生--他的诗文字画为世人追捧,行销于时,可谓自觉的流行文化的制造者与受益者。
经历了晚明消费欢歌,那些不再汲汲于“货与帝王家”的士绅,转而从市场中汲取了物质力量,以更形独立的姿态在小民与皇权之间折冲樽俎。一个市民社会乃至公民社会的雏形第一次以相对清晰的面目出现在中国的历史舞台上。
晚明消费社会因王朝兴替而暂时瓦解并不意味着士绅阶层的湮灭,他们的故事注定要在有清一代再次携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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