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上博（五）几个固定词语和句式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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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上博（五）几个固定词语和句式补说

（首发）
本文在各位學者對上博（五）討論意見的基礎上，選取幾個有特點的詞語或句式，結合文義，對它們作進一步申説補充；其中或有不妥之處，祈方家指正。

競建內之
　　簡2：詔（召）祖己而昏（問）安（焉）。
其中詔（召）字原形作“”，原釋為“”，讀為“譔”，考釋云：“”，“ 譔”省，《説文·言部》：“專教也，从言，巽聲。”段玉裁注：“專教者，專壹而教之也。”請教祖已而問國家安定之事。
陳劍先生改釋為“詔”，讀為“召”。[1]楚簡中常見的“卲（昭）”字形，如（包山楚簡193）、（郭店楚簡《窮達以時》10）、（上博一《孔子詩論》15）、（新蔡楚簡甲一：21）等，此字與這些字形的差別僅在於下部以“言”代“口”。所以隷定為“詔”從字形上説是毫無疑問的。從字義上講，“召……而問焉”的句式古籍中常見。如《左傳·僖公二十一年》孔疏引《禮記·檀弓》云：“歲旱，穆公召縣子而問焉。”句式與簡文全同。
簡10：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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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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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僯？揆？）
“而”三個字原釋讀為“告而僯”。其中“”字，原釋以為“從爻，告聲，字書未見”。
張振謙學兄以為：“”字是一個雙聲符的字，“爻”、“告”均為聲符，典籍中“告”、“覺”二字相通。“覺”的基本聲符是“爻”，因此，“”應為“嚳”字初文。在楚簡中，從“學”聲的字，常從“爻”聲，如“斆”字多寫作從爻從言，……。 《說文》：“嚳，急告之甚也。從告，學省聲（苦沃切）”。“嚳”在簡文中似當從原書讀為“告”。[2]
上述字形分析無疑是正確的，但疑其仍從原書讀為“告”似於文義難通。在簡文中，若“公”作為主語，其所告必然有一個對象，所以簡文中似當讀為“覺”，且用“覺”義。簡文似是説“公已經覺察到自己行為的不妥而如何如何”。“公”字以上文字當是進諫之言，“公（覺）而（僯？揆？）”四個字似是説“公”聽完進諫之言後的反應。

鮑叔牙與隰朋之諫
　　簡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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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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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至（厀）。
原釋讀為“雩塝地至杞”，以“雩”為求雨之祭名，“塝地至杞”為祭祀地點。
陳劍先生讀為：“雩（與）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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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至□復”。認為：“復”上之字當是地名，“地至□復”謂至某地之國土由晉軍佔領而復歸於齊國。其字形待考。[3]
何有祖先生釋“”為“漆”，但仍認為“漆”為地名。[4]
何先生釋為“漆”可信。此字形可以參看包山楚簡253以及天星觀卜筮類簡文中的“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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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形。[5]我們以為簡文當讀為“雨平地至膝”。前面所説“是歲也，晉人伐齊。既至齊地，晉邦有亂，師乃歸”一句本身就是一層意思，而“雨平地至膝”是説齊邦內下了一場大雨，是另一件事。“雨平地至膝”極言雨之大，也是古籍中可見的表述方式。《左傳·隱公九年》疏有“平地尺為大雪”， 《公羊傳·隱公九年》注有“平地七尺雪”。古代史書中也常用“大雨平地三尺”這樣的句子來形容雨大。

季庚子問於孔子
　　簡1：肥從有司之後
類似的句式又見於上博（三）《仲弓》篇第四簡“使雍也從於宰夫之後”，當讀為“肥從有司之後”。[6]對此，李學勤先生已經有精當的論述：
……仲弓對孔子說，季氏“使雍也從於宰夫之後”一句，應參看《論語•先進》孔子的話：“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從於宰夫之後”、“從大夫之後”，文例全然相同。
何晏《論語集解》説明《先進》這句時云：“孔子時為大夫，言‘從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謙辭也。”後來有學者推求孔子當時的年代和處境，認為是講他曾為大夫，也不影響語句的大意。簡文仲弓的話“從於宰夫之後”，也是說他受命為宰，同樣是謙辭。[7]
由李先生及季先生之文，我們可知“肥從有司之後”為當時一種固定說法，應作一句讀，毋需斷開，且也為季庚子謙辭。
簡14：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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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含（今）之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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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三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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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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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
原釋讀為“喪三代之傳史”。
“三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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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頗疑其讀為“三代之轉變”，指三代更革而言。郭店楚簡《語叢四》簡20：“善□□□者，若兩輪之相（轉），而終不相敗。”“”即讀為“轉”。從文義上講，“列今（從陳劍先生意見以之為人名）之先人”作為一個群體，即使是世代史官，孔子於其話語中也不可能認為“三代之傳史”這么重大的事情與他們會有什么關聯。

君子為禮
　　簡6：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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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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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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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其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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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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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旭昇先生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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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晉（精紐真部）得聲，疑讀為“疾（從紐質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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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余（喻紐魚部）聲，疑讀為“徐（喻紐魚部）”。“聲之疾徐，稱其眾寡”，意思是：講話聲音的快慢，要和聽眾人數的多少相稱。[8]
季先生的意見是可取的，二字又可讀作“疾舒”。《春秋穀梁傳·桓公十四年》：“孔子曰：聽遠音者，聞其疾而不聞其舒。”集解：“疾謂激揚之聲，舒謂徐緩。”
弟子問
簡20：子（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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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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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軾）而……
“”字參考劉信芳師的意見釋為“撫”，以下部為“舞”形，“無”與“虍”皆為聲符，古音魚部。“”字原釋為“軒”，陳劍先生釋為“軾”字。[9]《鮑叔牙與隰朋之諫》簡5“臣唯（雖）欲訐（諫）”之“訐”字誤釋為“試”，說明楚文字中“弋”與“干”易混。[10]
在簡文中從文義上説應是“軾”字。《説文》：“軒，曲輈藩車”；“軾，車前也”。“軒”字在古籍中常作為“車”之代稱，如《左傳·閔公二年》：“鶴有乘軒者。”注：“軒，大夫車。”《左傳·定公九年》：“與之犀軒與直蓋。”注：“犀軒，卿車。”前文既説“[顔]淵馭”，自然是乘車而行，此處毋煩再説“撫乎軒（車）”。而“軾”作為車前之橫木，或可“撫”之。如《後漢書·輿服志上》“文虎伏軾”下引《魏都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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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曰：“軾，車橫覆膝，人所馮止者也。”《漢書·卷四十六·萬石衛直周張傳第十六》：“過宮門闕必下車趨，見路馬必軾焉。”顔注：“軾，謂撫軾，蓋為敬也。”又如《卷五十四·李廣蘇建傳第二十四》：“司馬法曰：登車不式，遭喪不服”下引服虔注曰：“式，撫車之式，以禮敬人也。式者，車前橫木也，字或作軾。”簡文“撫乎軾”之義類同於古籍常見的“馮（憑）軾”、“伏軾”。

三德
　　簡8：雖（）必虛
“”字形又見於九店楚簡56號墓47簡：凥（居）之不志。“志”，李家浩先生引26號簡文“乃浧亓志”和雲夢睡虎地秦簡《日書》三正貳“乃盈志”，讀“志”為“盈志”。又引或說，以為“志”和璽印的“呈志”和秦簡的“盈志”，皆應當讀為“逞志”。[11]
此字即“盈”字異體，“”、“浧”與“逞”都從“”得聲。上博（三）楚竹書《周易》第九簡《比》卦首簡初六爻辭“又（有）孚缶”， 季旭昇先生以為“”字就是“水滿”義的“盈”的本字，字從水從夃， “”當釋為“水盈”之“盈”，與今本作“盈”同字。[12]
季先生的意見是可取的。由“”（石鼓文）到“”（《説文》小篆）的演變以及“”字構形觀之，“”字右部似可看作“”字形，“”、 “”皆從“”得聲，《說文》：“：善也。從人士。士，事也。一曰：象物出地挺生也。”

附記：
拙文《讀上博（五）〈三德〉劄記四則》（簡帛網2006年2月27日）中曾對《三德》簡6“凡（托）官於人，是胃（谓）邦固；（托）人於官，是胃（谓）邦(覆)”的“”字進行討論。近發現陳劍先生大作《上博（五）零箚兩則》（簡帛網2006年2月21日）早已讀此字為“露”，或“路”、“落”，且指岀“古書中這幾個字都可以用來表示‘敗’、‘廢’一類意思，而且常用於國家城邑等”。筆者行文中未及徵引，是不應有的疏誤。
由于“固”、“ （）”皆在古音魚部，各位學者皆從諧韻的角度也把“”通讀之字定位在魚部，拙文中讀“”為“覆”，在古音幽部（古韻分部從王念孫之説），學者或以為疑。拙文引吳曉龍先生之説將“”字讀為“覆”，隻是提岀一種可能，實不敢説必。吳先生原文以為：“膚”字實為“臚”，而“臚”義正同腹。《説文》：“臚，皮也。从肉盧聲。膚，籒文臚。”劉熙《釋名》云：“鴻臚，腹前肥者曰臚。”《急就篇》四：“寒氣泄注腹臚脹”注：“腹前曰臚。”又如方以智《通雅》云：“臚脹，腹彭脹也。”上博三楚竹書《周易》簡33“宗（噬）肤”,馬王堆漢墓帛書本作“登宗筮膚”，今本作“厥宗噬膚”。“肤”與“膚”為異文。馬王堆一號漢墓遣策簡30“魚肤一笥”之“肤”恐也當釋為“腹前肥者曰臚”的“臚”為恰。新蔡楚簡多次岀現的“（肨）痮（脹），（膚）疾”（或作“（膚）疾”）恐也是腹部疾病。玄應《一切經音義》卷三引《埤倉》：“肨脹，腹滿也。”“膚”與“腹”聲紐上古同在幫紐，具備通假的條件。
另外，魚部和幽部上古音可以諧韻。如《詩·大雅·民勞》中的“怓”字，段玉裁《六書音均表》從諧聲偏旁的角度歸入魚部；王念孫《古韻譜》從《詩經》諧韻角度將之歸入幽部；章太炎先生《成均圖》“魚部與陰侈聲、陰弇聲皆旁轉”條注以為“以怓韻休、逑、憂”，是魚部轉幽者。“怓”從“奴”得聲，古音在魚部，與幽部休、逑、憂諧韻。又如《詩·邶風·雄雉》“自詒伊阻”之“阻”（魚部），《左傳》引作“戚”（幽部）。吳闓生《詩義會通》於“阻”下加案語曰：“《上林賦》戚與雅韻，此本戚字，後人疑其不叶，改作阻耳。”再如《國語·齊語》的“甯戚”，《亢倉子·賢道篇》引作“甯籍”（魚部）。（末一條聞於何琳儀老師課上。）凡此皆可說明魚部和幽部上古音近，可以諧韻。
小文中各條承劉信芳師詳加指正，學弟袁金平也給岀不少意見，謹致謝意。
（编者按：[1]陳劍：《談談〈上博（五）〉的竹簡分篇、拼合與編聯問題》，簡帛網2006年2月19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04。
[2]張振謙：《上博（五）劄記二則》，簡帛網2006年2月27日， 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44。
[3]陳劍：《談談〈上博（五）〉的竹簡分篇、拼合與編聯問題》，簡帛網2006年2月19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04。
[4]何有祖：《上博（五）零釋》，簡帛網2006年2月22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21。
[5]滕壬生：《楚系簡帛文字編》，722頁，湖北教育岀版社，1995年7月第1版。
[6]季旭昇：《上博五芻議（上）》，簡帛網2006年2月18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95。
[7]李學勤：《讀〈周禮正義·天官〉筆記》，孔子2000網站2004年4月29日，http://www.confucius2000.com/qhjb/dzylztgbj.htm。
[8]季旭昇：《上博五芻議（下）》，簡帛網2006年2月18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96。
[9]陳劍：《談談〈上博（五）〉的竹簡分篇、拼合與編聯問題》，簡帛網2006年2月19日，http://ww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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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04。
[10]季旭昇：《上博五芻議（上）》，簡帛網2006年2月18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95。
[11]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中文系編：《九店楚簡》，114頁，中華書局，2000年5月第1版。
[12]季旭昇：《上博三周易比卦“有孚盈缶”“盈”字考》，簡帛研究網2005年8月15日，http://www.jianbo.org/admin3/2005/jixusheng004.htm。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504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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