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虹-釋上博簡《鮑叔牙與隰朋之諫》中的“悒悁”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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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釋上博簡《鮑叔牙與隰朋之諫》中的“悒悁”一詞

（吉林大學古籍所）
上博簡《鮑叔牙與隰朋之諫》第4、5簡有如下釋文“百眚（姓）皆，（奄？）（然）將（亡），公弗詰□，臣雖欲（諫）或不得見公……”[1]。
楚簡整理者把“”釋爲“邑”且讀爲“悒”[2]。李天虹先生贊同季旭昇先生把“”讀爲“怨”字[3]，陳劍先生也持這種意見[4]。趙平安先生更有詳文論述此字[5]。李學勤先生讀其爲“悒”[6]。我們認爲把“”釋爲“邑”且讀爲“悒”是可取的（對于“”字的多種釋法，我們另擬詳文論述，今從“邑”釋。）。其實，古文獻中“邑”、“悒”二字相通的情况很多，如《荀子·解蔽》：“無邑憐之心。”楊注：“或曰：邑與悒同。”《楚辭·離騷》：“欝邑餘侘兮。《考异》：‘邑一作悒。’”等（詳高亨《古字通假會典》邑字聲系）[7]，例不多舉。
下面我們再看“”字，原文注釋者把其當成不識字，待考。季旭昇先生認爲此字從“心”從“偵”省聲，疑讀爲“憎”。 李天虹先生疑爲“”之再省，幷且傾向于“”字。李天虹先生認爲既然“”讀爲“怨”字，所以“”就不能讀爲“怨”字了，而應該讀爲“厭”，表示憎惡嫌弃之意。李天虹先生的看法是很有道理的，看到了“悁”、“”與“怨”古音相通的問題。但是我們前面已經說明“”應爲“悒”字，那麽“”讀爲“悁”就沒有問題了，李學勤先生就把此字徑釋爲“悁”[8]，但沒做更多說明。我們覺得李學勤先生的釋法是可以的，只是我們還要在字形上說明白。大家知道楚文字中“”即爲“”旁[9]。我們認爲“”字即爲“（悁）”訛形所致。“”字其上角的“占”旁作“”形，這在楚國文字中常見，季旭昇先生認爲是“貞”字省形，不確，這一點李天虹先生已經指出。其實此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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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爲“（悁）”字右面偏旁省去“肉”旁而成的，而“占”與“厭”音近可通[10]，所以可以省去“肉”旁保留“占”這個聲旁。另外我們還注意到郭店簡《老子甲》4號簡中“厭”字右面就從的“占”旁，不知道這是和“”字省形情况一樣，還是直接用“占”旁作聲符，有待研究。“”字所從人旁，這是贅加的形符。在古文字形體演變中可以找到這樣的例子，如“兄”字，在陵君豆中就加了人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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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另外我們可以從《說文》上找到原因，《說文》：“悁，忿也，從心，聲。一曰憂也。于綠切。，籀文。[12]”我們看到《說文》“悁”字籀文寫法是從“刀”旁的，這和“”形從“人”旁是有出入的。但我們認爲二字寫法其實是有聯繫的，因爲“人”旁和“刀”旁在戰國文字中有時是互相訛混的，如包山簡中第237簡的“侳”字所從人旁也訛爲刀旁了，《古壐彙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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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第0337號的“倅”字所從人旁就訛爲刀旁了，“”字所從“刀”旁在包山簡24、80號簡中所從“刀”旁明顯已經訛爲“人”旁，還有“”字所從“刀”也訛爲“人”旁了[13]。例子就不贅舉了。我們可以相信《說文》“悁”字籀文寫法可能就是從 “”形訛變來的，所以說 “”即爲“悁”字是可以的。。
我們再回來看一下被釋爲“悒”的這個字的意思。《說文·心部》：“悒，不安也。從心，邑聲。”很明顯，其意思就是表示心裏憂愁不安。上面已經提到“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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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的在《說文》中的解釋，其意也是表示憂愁或者忿恨的心理。可以說“悒”、“悁”應爲同義詞。它們放在一起就是一個雙聲迭義的連綿詞組，可以表示成“悒悁”或者“悁悒”的樣式，就如同我們說“校勘”和“勘校”、“家國”和“國家”的現象一樣，這種組成詞組的前後詞互換位置的情况是很多的。我們認爲簡文中“悒悁”即是“悁悒”一詞，表示人抱怨、忿恨心情的意思。這個詞是見于文獻的。《楚辭》卷第十七《九思·憫上》中有“思鬱兮肝切剝，忿悁悒兮孰訴告。”《周禮·考工記·廬人》：“刺兵欲無。”鄭注：“故書或作絹，鄭司農云：‘絹讀爲悁邑之悁。’”（高亨《古字通假會典》192頁。）。“悁邑”應該就是“悁悒”，“邑”通“悒”，前面已經說明。另外，在《抱樸子·外篇》、《幽明錄》中都有“悁悒”一詞，這說明這個詞被用得很多[14]。我們回頭再看這個詞在上博五中能否講得通。“百眚（姓）皆悒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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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然）將（亡）……”，這句意思是說老百姓們都很憂愁、忿懣，他們很快就要死掉了。這是可以講通的。

06年11月24日寫畢
（編者按：[1]馬承源主編：《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五）》，35頁，上海古籍出版社， 2005 年12月。
[2]同注1，187頁。
[3]李天虹：《上博五〈競〉、〈鮑〉篇校讀四則》簡帛網2006年2月19日。以下引李先生說均出該文，不再注。季旭昇：《上博五芻議（上）》，簡帛網2006年2月18日。以下引季先生說均出該文，不再注。
[4]陳劍：《談談〈上博(五)〉的竹簡分篇、拼合與編聯問題 》簡帛網2006年2月19日。
[5]趙平安：《戰國文字中的“宛”及其相關問題研究（附補記）》簡帛網2006年4月10日。
[6]李學勤：《試釋楚簡〈鮑叔牙與隰朋之諫〉》,《文物》，93頁，2006年第9期。
[7]高 亨：《古字通假會典》376頁，齊魯書社，1989年。
[8]同注5。
[9]黃德寬、徐在國：《郭店楚簡文字考釋》，《吉林大學古籍整理研究所十五周年紀念論文集》，吉林大學出版社，1998年。
[10]湯余惠、吳良寶：《郭店楚簡文字拾零（四則）》，《簡帛研究二〇〇一》（上）廣西大學出版社2001年。
[11]李守奎：《楚文字編》498頁，華東師範大學2003年。
[12]許 慎：《說文解字》221頁 ， 中華書局1963年。
[13]同注7，492頁、496頁、270頁等。
[14]葛洪《抱樸子外篇·博喻卷》38：89“抱樸子曰：達乎通塞之至理者, 不悁悒于窮否;審乎自然之有命者, 不逸豫於道行. 故縈抑淵洿, 則遺慍悶之心; ...”。劉義慶《幽明錄》：“……矩（王矩）到數月，悁悒，乃開視書，云令召王矩爲左司命主簿，矩意大惡，因疾卒。”。另外在慧琳編寫《一切經音義》中《六度集經》第六卷及劉勰《文心雕龍》中都有此詞。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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