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坡漢簡《日書》札記四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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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孔家坡漢簡《日書》札記四則

（中山大學中文系2004級博士生）
【摘 要】孔家坡漢簡《日書》六十號簡中的“口臭”當是口中散發有穢惡之氣的意思；三七四號簡“我我然”中的“我”實當釋作“”，可讀為“弗”，“弗弗然”意為“违戾，拂逆”；三七四號簡“善數步”中的“數”當讀作“速”，意思是“善于快速行走”；三七六號簡中的“言亂”不當讀作“顏臠”，應當即言语错亂的意思；其中的“禾”疑當為“禿”字之省訛；“閒”可讀作“姦”，意為“所盜之物”。此外，還對睡虎地秦簡《日書》中的相關內容做了一些探討。
【關鍵字】孔家坡；漢簡；《日書》；睡虎地；秦簡
一、口臭
簡六十三：二月奎，利祠祀及行，吉。以取（娶）妻，妻愛而口臭。司寇。以生子，為吏。不可穿井。
整理者注：臭，《史記·禮書》“載側臭茝”，《索隱》引劉氏云：“臭，香也。”[1]
按：此句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82-1（正）作：“奎，祠及行，吉。以取妻，女子愛而口臭。生子，為吏。”[2]吳小強先生認為：“口臭，口香。《易·系辭上》：‘同心之言，其臭如蘭。’疏：‘臭，氣香馥如蘭也。’”[3]王子今先生認為吳小強先生的說法是錯誤的，并進一步指出，《史記·禮書》：“側載臭茝，所以養鼻也。”司馬貞《索隱》：“劉氏云：‘側，特也。臭，香也。茝，香草也。言天子行，特得以香草自隨也，其餘則否。’臭為香者，《山海經》云‘臭如蘪蕪’，《易曰》‘其臭如蘭’，是臭為草之香也。”可知“臭為香者”，有特指對象，“是臭為草之香也。”而“口臭”，指口中散發穢惡之氣。《呂氏春秋》卷七《越王勾踐入臣外傳》：“越王從嘗糞惡之后，遂病口臭。”《藝文類聚》卷一七引應劭《漢官》：“侍中刁存，年老口臭，帝賜雞舌香，令含之。”是為“口臭”作為齲齒、齒槽化膿、慢性口腔炎等口腔病以及消化不良等症狀，早已受到注意。[4]
可見，王子今先生的觀點與吳小強先生以及《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整理者的意見剛好相反。簡文“口臭”中的“臭”究竟是“香”還是“臭”似乎不容易斷定。我們認為王子今先生的意見是正確的，不過其否定吳小強先生看法的時候，“臭為香應是特指草之香”的論據并不十分充分。事實上，認為“臭”有“香”義的看法，主要源于《史記·禮書》中的例子，再加上《索隱》中的解釋，所以《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整理者也認同了此說。其實“臭”并無“香”義，《史記·禮書》中的“臭”是“睪”的形近誤字。關于這一點，唐鈺明先生曾有過很好的論述，現轉錄于此[5]：
最後一例（引案：指《史記·禮書》：“天子大路越席，所以養體也；側載臭茝，所以養鼻也；前有錯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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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養目也。”），具有較大的迷惑性。《史記·索隱》云：“臭，香也；茝，香草也，”《經籍籑詁》、《中文大辭典》均引為“香”義之證。照字面而論，這裏的“臭”字的確非解為“香”不可。然而跳出這個圈子，卻發現這裏的“臭”字原來是“睪”字之誤。《說文》：“ ，古文以為澤字。”(澤、睪古通)查金文“睪”字作“”(如《鄧伯氏鼎》)，其構形與“臭”字正相近。再查為《史記》所本的《荀子·正論》，其文為：“天子……乘大路趨越席以養安，側載睪芷以養鼻，前有錯衡以養目。”這就充分證明例(21)的“臭”字確為“睪”字之誤。“睪”為何物?就是澤蘭、華澤蘭，即蘭花之屬。因此，所謂“臭茝”原來無非就是典籍常見的“蘭芷”罷了。 這樣，“臭有香義”最有力的一例便不復存在了。
總之，歷來曾被認為“臭有香義”的例證，或屬誤釋，或為疑文，“臭有香義”之說是難以成立的。
由此可見，簡文“妻愛而口臭”中的“口臭”當是口中散發有穢惡之氣的意思。同批第65號簡云：“【三月胃】得入禾粟及為囷倉，吉。以取（娶）妻，妻愛而棄。”其中“而”用為轉折連詞，所以“妻愛而口臭”中的“而”理解為轉折連詞應該也是可以的。
二、我我然
簡三七四：未：馬也，盜者長頸而長耳，其為人我（娥）我（娥）然，好歌舞，藏之芻稾廄中。其盜禿而多口，善數步。
按：其中所謂“我”字，原簡文作，與秦漢簡帛文字中常見的“我”字差別較大。此字當從下部“弗”得聲，可釋作“”，在此疑讀作“弗”，违戾，拂逆之義，字亦作“咈”、“拂”。如《墨子·亲士》：“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下。”孫詒讓閒詁：弗，讀為咈，《說文·口部》云：“咈，違也。”[6]《書·微子》：“乃罔畏畏，咈其耇長舊有位人。”蔡沈集傳：“紂惟不畏其所當畏，故老成舊有位者，紂皆咈逆而棄逐之。”《詩·大雅·皇矣》：“是伐是肆，是絶是忽，四方以無拂。”毛傳：“拂，猶佹也，言無復佹戾文王者。”陸德明釋文：“佹，戾也。”《漢書·于定國傳》：“時陳萬年爲御史大夫，與定國並位八年，論議無所拂。”顏師古注：“言不相違戾也。”《史記·老子韓非列傳》：“大忠無所拂悟。”張守節正義：“拂悟，當爲‘咈忤’，古字假借耳。咈，違也。忤，逆也。”
馬是一種暴烈、強悍，不聽話的動物，《韓非子·外儲說右下》：“馬退而卻，策不能進前也；馬駻而走，轡不能正也。”《鹽鐵論·刑德》：“猶釋階而欲登高，無銜橛而禦捍馬也。”我們將其讀作“弗弗然”，解為“違戾，拂逆”，也與馬的這種稟性相一致。
此句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76（背）作：“未，馬也。盜者長須〈頸〉[7]耳，為人我我然，好歌無（舞），疵在肩，臧（藏）於芻稾中，阪險，必得。名建章丑吉。”整理者注：“我我，容貌美好貌，亦作娥娥、儀儀、峩峩。”[8]《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整理者釋作“我我然”想必即源于此。不過，簡文一開頭即云：“盜者長須〈頸〉耳”，已經對盜者的外貌進行了描述，如果“我（娥）我（娥）”也是用來形容外貌的詞語，那么這里的“為人”似乎當同于放馬灘秦簡《日書》（例子見下文），置于“長須〈頸〉耳”之前。而且，綜覽出土的《日書》材料，形容盜者多用貶義之詞，而“娥娥”“儀儀”“峩峩”均為褒義詞，用來形容盜者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如果從孔家坡《日書》來推測，“我我”可能是“弗弗”之誤抄。漢代簡帛文字中“義”有如下兩種形體[9]：
義：（馬·五202）（馬·十095）（銀257）（銀596）
： （馬·戰238）（馬·戰256） （銀747）（銀920）
由此可見，在漢代簡帛文字中“義”字下部所從的“我”旁有寫作“弗”的情況，[10]所以，將睡虎地秦簡《日書》中的“我我”理解為“弗弗”的誤抄是有可能的。
此外，就目前所見《日書》材料中述說“盜者”時多用“為人”一語，其后所接述的內容大體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形容盜者的外貌，這在放馬灘秦簡《日書》甲種中較為多見，如[11]：
33：卯，免矣。以亡，盜從東方，入復從出，臧野林草茅中。為人短面，出不得。
37：未，羊。盜者從南方，有從出，爯在牢圈中。其為人小頸、大腹、出目。必得。
另外一種是形容盜者的內在品質或性格，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中較為多見，如：
73（背）：辰，盜者男子，青赤色，為人不轂（穀），要（腰）有疵，臧（藏）東南反（坂）下。 （整理者注：“穀，《爾雅·釋詁》：‘善也’。”[12]）
77（背）：申，環也。盜者園（圓）面，其為人也鞞鞞然，夙得莫（暮）不得。[13]
79（背）：戌，老羊也。盜者赤色，其為人也剛履，疵在頰。臧於糞蔡中土中。（劉樂賢先生指出：“剛履讀為剛復，即則愎。”[14]孔家坡《日書》377號簡同此。）
由此可見，秦舊地出土的放馬灘秦簡《日書》中“為人”一語后多是形容盜者外貌的詞，[15]而楚地（睡虎地、孔家坡）出土的《日書》中 “為人”一語后多則為形容盜者內在品質或性格的詞語，這可能是由《日書》在不同地域流行的抄本不同所致。所以，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的整理者將“我（娥）我（娥）”理解為形容外貌的詞語也與上述種情況不相一致。據此看來，睡虎地秦簡《日書》中的“其為人我〈弗〉我〈弗〉然”以及孔家坡漢簡《日書》中的“其為人（弗）（弗）然”，可能也是就盜者性格來說的，所以，我們將其中的“弗弗”理解為“违戾，拂逆”，可能是合適的。
三、善數步
簡三七四：未：馬也，盜者長頸而長耳，其為人（弗）（弗）然，好歌舞，藏之芻稾廄中。其盜禿而多口，善數步。
整理者注：數步，指計算和測量之事。[16]
按：此處“數”疑當讀作“速”，文獻中二字相通比較常見，如：
銀雀山漢墓竹簡《晏子》604：公喜，令數（速）為之。
《周禮·考工記》：不微至，無以爲戚速也。鄭玄注：速，疾也，書或作數。
《禮記·曾子問》：不知其已之遲數，則豈如行哉！鄭玄注：數讀爲速。
簡文“善速步”中的“步”也不當是“測量之事”，當為“步行”之義，如：
《書·召誥》：王朝步自周，則至於豐 。鄭玄注：步，行也。
班固《西都賦》：降周流以徬徨，步甬道以縈紆。
由此可見，簡文“善數（速）步”的意思是說“善于快速行走。”《日書》日所載某時出現的盜賊形狀，皆與相應之生肖動物形狀相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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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賊的性格也與之相似。這樣理解也恰好與“馬”之善奔跑的特點相一致。
四、言亂　禾白面　閒
簡三七六：酉：水日。盜者言亂，黃色，臧（藏）之園中草木下。其盜男子也，禾白面，閒，在內中。
整理者注：水，讀作“雉”，指野雞。言亂，疑讀作顏臠，指形容消瘦。臠，義同“臞”，《說文》：“臞，少肉也。禾白面，指盜者面白似禾。閒，文雅。《史記·司馬相如列傳》：“相如之臨邛，從車騎，雍容閒雅甚都。”[17]
王貴元先生指出：此句與簡三六七語句相類，彼作“臧（藏）安內中糞蔡下。女子也，其盜在內中”。“在內中”應指盜賊，而非贓物。似應以“閒在內中”為句，“閒”義為間或、有時，梁沈約《棋品序》：“是以漢魏名賢，高品閒出。”即用此義。盜為女子，故常在內中；盜為男子，則或外或內了。[18]
按：此句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78背作：“酉，水也。盜者而黃色，疵在面，臧（藏）於園中草下，旦啟夕閉。夙得莫（暮）不得。名多酉起嬰。”與孔家坡《日書》相對校，可知“”當為“亂”之省寫，而且“”前當脫“言”字。“言亂”，即言语错乱，或者是指说胡话，如《三國志·蜀書·楊戲》：“文長剛粗，臨難受命，折衝外禦，鎮保國境。不協不和，忘節言亂，疾終惜始，實惟厥性。”《伤寒论·不可汗病》：“諸逆發汗，病微者難差，劇者言亂，目眩者死。”醫學上的這種癥狀也稱作“譫言”，如，《素问·热论》：“腹滿身熱，不欲食，譫言。”王冰注：“譫言，謂妄謬而不次也。”“雉”或“雞”均善鳴，如《诗·小雅·小弁》：“雉之朝雊，尚求其雌。”郑玄注：“雊，雉鳴也。”《诗·郑风·风雨》：“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新序·雜事》：“夫雞處讙嗷，則奪鍾鼓之音；雲霞充咽則奪日月之明。”據此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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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文中的“言亂”可能與“雉”“雞”善鳴的特點有關。
“禾”，整理者與“白面”相連讀，認為“指盜者面白似禾”，但“禾”在上古漢語中多用來表示“粟”，一般不用來表示“稻穀”，如《詩·豳風·七月》：“十月納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麥。”陳奐傳疏：“禾者，今之小米。”馬瑞辰通釋：“此詩以禾與麻菽麥竝言者，禾即粱也。戴侗《六書故》云：‘北方多陸土，其穀多粱粟，故粱粟專以禾稱。’”“粟”為黃色，與后文“白面”不相合，所以將“禾白面”理解為“盜者面白似禾”可能是不合適的。此字，原簡文作：，與之相鄰的三七四、三七五號兩簡中有“禿”字分別作、，所以我們懷疑此處的“禾”似當為“禿”之省訛。《說文·禿部》“禿，無髮也。”《穀梁傳·成公元年》：“季孫行父禿。”
“白面”，文獻中可用來形容鬼怪，如《竹書紀年·帝禹夏后氏》：“禹觀於河，有長人白面魚身，出曰：‘吾河精也。’”《漢書·五行志》：“哀帝建平三年十月，汝南西平遂陽鄉柱仆地，生支如人形，身青黃色，面白，頭有須髮，稍長大，凡長六寸一分。京房易傳曰：‘王德衰，下人將起，則有木生為人狀。’”睡虎地秦簡《日書》相應之句云“疵在面”，可能與此處的“白面”相一致。
“閒”，疑讀作“姦”，[19]義為盜竊。《左傳·文公十八年》：“竊賄爲盜，竊器爲姦。”孔穎達疏：“盜人器用，謂之爲姦。”《淮南子·氾論訓》：“越城郭，踰險塞，姦符節，盜管金，簒弑矯誣，非人之性也。”高誘注：“姦，私；亦盜也。”用“閒”為“姦”的例子亦見於睡虎地秦簡《日書》乙種，第255號：“丙亡，為閒者不寡夫乃寡婦，其室在西方，疵而在耳，乃折齒。” [20]吳小強先生將“閒”讀作“奸”。“奸”即“姦”的異體，吳先生的釋讀可從。第258號簡：“己亡，盜三人，其子已死矣，其閒在室。”吳小強先生將此句語譯為：“己日東西丟失了，偷東西的是三個盜賊，他們的兒子已經死了，作奸偷來的東西放在房室裏。”[21]古漢語中多名動同詞，此處“閒”亦可表示所盜之物，所以吳先生的語譯也大致可以信從。據此來看，孔家坡漢簡《日書》中的“簡，在內中”應當連讀，大意為“偷來的東西放在內中”。
（編者按：[1]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隨州市考古隊《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頁135，文物出版社2006年。
[2]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頁192，文物出版社1990年。
[3]吳小強《秦簡日書集釋》頁64，岳麓書社2000年。
[4]王子今《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疏證》頁170-171，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
[5]唐鈺明《“臭”字字義演變簡析》，載《廣州師院學報》1987年2期；又《著名中年語言學家自選集·唐鈺明卷》頁158-159，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此處據后者引入。
[6]孫詒讓《墨子閒詁》頁3，中華書局2001年。
[7]由孔家坡《日書》可知，“須”當為“頸”之誤抄。《日書》為民間所用，輾轉相抄，多有訛誤，拿孔家坡《日書·盜日》篇來說，三七○號簡中的“鬼”為“兔”之訛；三六九號簡中的“耳”當為“瓦”之訛；三七七號簡中的“火”、“首”二字分別當為“羊”、“目”之訛。“盜者長須耳”一直以來不易理解，因為馬是沒有胡須的，所以李學勤先生曾由此懷疑此處簡文中的“馬”為“羊”之誤抄（李學勤《〈日書〉盜者章研究》，見《簡帛佚籍與學術史》頁156，江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現在據孔家坡《日書》，解為“頸”之誤寫，則就比較通順了。
[8]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頁220，文物出版社1990年。
[9]陳松長《馬王堆簡帛文字編》頁510，文物出版社2001年。駢宇騫《銀雀山漢簡文字編》頁402-403，文物出版社2001年。
[10]下部從“弗”的“義”字可能當源自戰國楚簡帛文字，與此相類的寫法可以參見包山楚簡101、楚帛書丙98、丙99等“義”字（字形參見 李守奎《楚文字編》頁707，第3、4欄，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03年）。戰國楚簡中的這種與“弗”相類似的“我”字亦見於《上博四·柬大王泊旱》第13號簡，此字整理者原誤釋為“弗”，陳劍先生改釋為“我”（參見 陳劍《上博竹書〈昭王與龔之脽〉和〈柬大王泊旱〉讀後記》，簡帛研究網，2005.2.15）。
[11]秦簡整理小組《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釋文》，甘肅文物考古研究所《秦漢簡牘論文集》頁3，甘肅人民出版社1989年。按：其中的標點為后加，37號簡中的“爯”，整理者誤釋作“爾”，今從施謝捷先生改釋作“爯”（施謝捷《簡帛文字考釋札記》，載《簡帛研究》第三輯，頁175，廣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
[12]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頁220，文物出版社1990年。
[13]按：“鞞鞞”，整理者認為：“讀為，矮小的樣子。《說文》：‘，短人貌。’《周禮·典同》注作罷，《方言》作矲，《廣雅·釋詁二》作。”我們懷疑此處“鞞鞞然”可能並非實指盜者身材矮小，可能是說盜者像猴子一樣低伏而曲身，低微、卑賤的樣子。“鞞”在此可讀作“卑”。“卑”可以表示曲身，淺陋，如《莊子·逍遙遊》：“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鹽鐵論·地廣》：“大言而不從，高厲而行卑。”“卑”也可以引申而表示謙恭，謙卑。《左傳·昭公三年》：“鄭伯如晉，公孫段相，甚敬而卑，禮無違者。”簡文中“卑”用來形容盜賊，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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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書》中形容盜賊的詞語大都不佳來推測，此處“卑”當非“謙卑”義。“卑卑”亦見于文獻，如《史記·老子韓非列傳》：“申子卑卑，施之於名實。”裴駰集解：“自勉勵之意也。”其中“卑卑”的“自勉勵之意”當為“卑下”、“謙恭”義的進一步引申。簡文中用來形容盜賊，當用其貶義。孔家坡《日書》與此相對應的375號簡文作：“申，玉石也，盜者曲身而邪行，有病，足胻，依販（阪）險。”其中“盜者曲身而邪行”可能與睡虎地《日書》中的“鞞鞞然”相關。此外，放馬灘秦簡32號簡：“寅，虎矣。以亡，盜從東方入，有從之，臧山谷中，……賤人矣，得。”35號簡：“巳，雞矣。以亡，盜者中人矣，臧囷屋屎糞土中，蹇木下。其為人小面、長、赤目，賤人矣。得。”其中的“賤人”可能與睡虎秦簡《日書》中的“其為人也鞞鞞然”相類似。
[14]劉樂賢《睡虎地秦簡日書研究》頁272，臺灣文津出版社1994年。
[15]據目前所見材料，放馬灘《日書》甲種中僅有一例“為人”后是述說盜者性格的，見于第25號簡，作：“癸亡，其盜女子矣，必得。為人操不靖。”其中“操不靖”，何雙全先生讀作“燥不靜”，（何雙全《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考述》，甘肅文物考古研究所《秦漢簡牘論文集》頁10，甘肅人民出版社1989年。）吳小強先生認為是指女子缺乏操守，靖可讀為清（參見 吳小強《秦簡日書集釋》頁268，岳麓書社2000年）。我們認為何雙全先生的釋讀是正確的，“操”亦可能當讀作“躁”，“靖”可如字讀。“操（躁）不靖”是指盜者性子急躁不安定。孔家坡《日書》373：“午，鹿也。盜者長頸，細胻，其身不全，長躁躁然，臧之草木下，販（阪）險。”其中的“躁躁然”與“操（躁）不靖”可相對參。
[16]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隨州市考古隊《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頁176，文物出版社2006年。
[17]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隨州市考古隊《隨州孔家坡漢墓簡牘》頁176，文物出版社2006年。
[18]王貴元《讀孔家坡漢簡札記》，簡帛網，2006年10月8日。
[19]二字相通的相關例證參見高亨纂著、董治安整理《古字通假會典》頁183-184，齊魯書社1989年。
[20]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頁255，文物出版社1990年。整理者將“閒”字釋作“間”，對照原簡照片，可知當釋作“閒”。
[21]吳小強《秦簡日書集釋》頁254-255，岳麓書社2000年。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483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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