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天水放馬灘秦簡》校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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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天水放馬灘秦簡》校讀記

（陝西省考古研究院）
1986年，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天水市東南北道區黨川鄉放馬灘發掘戰國晚期秦漢墓葬14座，其中M1大型秦墓出土木板地圖4塊，實有地圖7幅，除一幅未繪成者外，完整的6幅上皆繪有山脈、水系、溝溪、關隘，且有文字注記。出土竹簡461支，內容為甲、乙兩種《日書》，以及7支關於墓主事蹟，帶有志怪性質的故事，或稱《墓主記》。放馬灘木板地圖是已發現的我國乃至世界“最早的實用地圖”，為研究我國先秦地圖學史提供了極其重要的資料。兩種內容的《日書》抄寫年代略早於湖北雲夢睡虎地秦墓1974年發現的兩種《日書》，是研究秦國思想、文化、民俗不可多得的材料。《墓主記》是我國最早的志怪故事，對研究中國文學史有重大意義。《文物》1989年第2期發表了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天水市北道區文化館簡報《甘肅天水放馬灘戰國秦漢墓群的發掘》、何雙全先生的論文《天水放馬灘秦墓出土地圖初探》、《天水放馬灘秦簡綜述》，對木板地圖和《日書》、《墓主記》有綜合介紹與最早的研究。1989年12月由甘肅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秦漢簡牘論文集》發表何雙全先生《天水放馬灘秦簡甲種〈日書〉考述》，首次完整公布了甲種《日書》的釋文。此後，學術界對木板地圖、甲種《日書》、《墓主記》有很多研究。但字數最多的乙種《日書》則始終未公布完整的圖版、釋文，影響了對這批簡牘的深入研究。2009年8月，學術界企盼已久的《天水放馬灘秦簡》終於由中華書局出版了。該書收入了放馬灘秦簡的完整圖版、釋文，也吸收了一些先前的研究成果，書出之前。中華書局又約請相關專家對部分釋文會審，提出修改意見。總體上看，該書無論是釋文，還是篇題確定、內容分析，都比先前有了極大的改進，品質應屬上乘。對此，研究秦文字、秦史、秦文化的學者，理應表示感謝。但是，這批竹簡曾長期浸泡在墓內積水中，質地鬆軟，纖維分裂，出土後又經清洗，因而文字除《日書》甲種外，多有模糊不清處；竹簡內容多無標題，現有標題是整理者擬加的；簡文抄寫者對內容多有刪減，文字或有訛誤。由於這些原因，本書在很多方面仍不無可議之處。筆者近兩月細讀此書一過，以下就發現的問題略陳管見，向作者和相關學者請教。
一、釋　文
1.《日書》甲二三簡釋文：“……不得，女子也。（原釋文無標點，標點為筆者所加，下同）“也”從圖版看，明顯是“”字。也、皆句末助詞，用法相同。秦文字早期多用“”，晚期多用“也”。如石鼓文、始皇詔版用“”，睡簡用“”，亦用“也”，二世詔版用“也”。放馬灘簡（以下簡稱放簡）抄寫時代早于睡簡，絕大多數用“”
2.《日書》甲三五簡釋文：“巳，雞。以亡，盜者中人，臧囷屋糞土中蹇木下。……”甲三九簡釋文：“酉，雞。盜從西方入，復從西方出。爯在囷屋晨水旁。……”《日書》乙七一簡釋文：“巳，雞。以是亡，盜者中人，藏囷屋糞土中蹇木下。……”乙七五簡釋文：“酉，雞也，盜從西方入，復從西方出。爯在囷屋晨水旁。……”這幾條都屬於《盜者》章，內容相同。兩相比對，知甲三五、三九的“”、乙七五的“晨”均字的誤隸，而乙七一的“”字隸定是對的。《說文》：“，伏皃。从屍，辰聲。一曰屋宇。”段玉裁注：“伏皃，未聞。與宀部宸音義同。屍象屋形。”又《說文》：“宸，屋宇也。” 《玉篇》：“宸，賈逵曰：室之奧者。”為深邃的房屋，與屋為近義詞連用。見《篇海類編·身體類》，云：“，短尾鳥。古文屈字。”實即古文字屈字（，楚屈叔沱戈）的誤隸。放簡“宸”與“屋”連用，隸作“屈”顯然講不通。甲三九、乙七五的“水”應改釋“糞”。糞字秦文字上从“”（米），與水（） 易混。還應指出，甲三五、乙七一“巳，雞”的“雞”字為“蟲”字之訛誤，睡虎地秦墓竹簡（以下簡稱睡簡）《日書》甲《盜者》章作“蟲” 。[1]這雖然是原簡抄寫者的錯誤，似也應加尖括弧加以說明。
3.《日書》乙一七簡釋文：“出不可為轉門、起門。”首字“出”字不清晰，但乙一八簡云“申不可為西門、徵門。”乙二一簡云：“亥不可為北門、刑門。”文例同，首字皆地支字，推測“出”殆卯或戌字。
4.《日書》乙二○～二二簡中欄釋文：“食（禍）門所利，數出（禍） 喪。居之凶，不吉。必。”睡簡《日書》甲《直（置）室》：“食過（禍）門，大凶。五歲弗更，其主。”《說文》：“癃，罷病也。从病，隆聲。，籀文癃省。”癃是廢疾病，足不能行。則是痿的俗字，見《正字通·疒部》。睡簡“” 字作“”，兩相比較，知放簡“”字亦當改釋。“所利”2字不清晰，可能是3字，文義也不連貫，最好缺釋。
5.《日書》乙二二簡下欄釋文：“財門所利，雖利賈市。入財大吉，十二月更。”睡簡《日書》甲《直（置）室》：“貨門”，所利賈市，入貨吉，十一歲更。”財與貨義近，“財門”即“貨門”，二簡內容亦同。放簡“十二月”應改釋“十一歲”。放簡乙二○稱“十二歲不更，不耐乃刑，”乙二四簡稱“……八歲而更”，為同文例。“更”，改也，指改建門。門建好後過八或十餘年改建，有其必要；“十二月”即一年內就要改建，似太頻繁。
6.《日書》乙一一六簡上欄釋文：“丁巳不可衣垣，必死不久。”“衣” 疑應改釋為卒，終也。《詩·豳風·七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鄭玄箋：“卒，終也。”戰國文字衣、卒二字易混，郭店楚簡《窮達以時》“衣”字作“”， [2]《古陶文彙編》3·501“王卒……”“卒”作“”。[3]黃文傑《秦至漢初簡帛文字研究》第五章有“‘衣‘‘卒’辨”一條，論此甚詳。[4]
7.《日書》乙一四四簡釋文：“毋毐之方：（飲）必審睢桮（杯）中，不見童子勿（飲），言酉（酒）甘味。稚子之惡主□杞毐。”“毐”字作“”，應改釋毒。睡簡《秦律十八種·田律》：“春二月，……毋□□□□□□毒魚鱉，……”“毒”作“”。漢石門頌“（蛇）蛭毒蟃”，“毒”字作“”。[5]馬王堆漢墓帛書《五十二病方》目錄“毒［烏喙］”，“毒”字作“”，上部始多加一橫。“毋毒之方”為去毒之方。《說文》：“毒，厚也。害人之艸，往往而生。从屮，从毐。”從古文字實際看，毒上並非从屮，下也非从毐。何琳儀《戰國古文字典》以為毒字“从毋从生，會意不明。”[6]說字上部从生，是對的。毐字出土文字未見。《說文》：“毐，人無行也。从士，从毋。賈待中說，秦始皇母與嫪毐淫，坐誅，故世罵淫曰嫪毐。讀若。”段玉裁注：“毐，士之無行者，……各本作‘人無行也’，今依顏氏《五行志》注所引正。士之無行者，故其字从士、毋。”毐“讀若”，上古音之部影紐，毒覺部定紐，故徐鍇《說文系傳》說毒“从屮，毐聲”，也是不對的。疑毐、毒本一字，所謂毐不過是秦人對“”、“” 的誤隸。《說文》：“嫪，婟也。”段玉裁注：“《聲類》云：‘婟嫪，戀惜也’。”作為古姓氏，《元和姓纂》、《姓解》、《姓觽》都僅舉嫪毐一人，[7]則嫪毐之嫪是否姓氏仍有疑問。毒可為古姓。《漢印文字征》一·八有“毒宣之印”。 [8]《氏族典》510：“《統譜》：毒氏，見《纂要》。人姓。”而《古今姓氏書辨證·二沃》：“唐宰相竇懷恩，與太平公主謀逆。既敗，投水死。追戮其屍，改姓毒氏。”巫聲惠《中華姓氏大典》以為唐前“無此姓。而《統譜》以為出《纂要》，殆杜撰”。[9]今由漢印看，巫說非是。
8.《日書》乙一七九簡下欄釋文：“黃鐘下生林鍾，黃鐘八十一課山。”一八○簡釋文： “林鐘生大簇，大呂七十六□山。”細察圖版，知一七九簡“鍾” 字亦當釋“鐘”，與一八○簡同。鍾、鐘本為二字，鍾為酒器、量器，鐘為樂器，現在則皆簡化為鐘。古樂十二律之一名古多作“林鍾”。《禮記·月令》：“（季夏之月）其音徵，律中林鍾。”《史記·律書》：“林鍾者，言萬物就死，氣林林然。”簡文“鐘”讀為鍾。一八○簡“簇” 圖版作“族”，可讀為簇，但不能直接隸作“簇”。《禮記·月令》：“（孟春之月）律中大簇。”二○一簡“林鐘十一萬八千九十八上大族，”“鐘”“族”不誤。
9.《日書》乙一五四簡釋文：“正月甲乙雨，禾不享。”“享”應改釋“孰”。孰睡簡《為吏之道》“祿立（位）有續孰上“，“孰”作“”。孰讀為熟。馬王堆帛書《十六經》：“五穀溜孰。”漢白石神君碑：“年穀歲熟。”
10.《日書》乙一六四簡釋文：“五種忌：子麥，醜黍，寅稷，卯菽，辰□，巳□，未秫，亥稻不可種，種，獲及賞（嘗）。”細看圖版，“菽”本為“叔”。《說文》：“叔，拾也。”秦漢人多以叔為菽。睡簡《倉律》：“種：……黍、畝大半鬥，叔畝半鬥。”馬王堆漢墓帛書《明君》：“卷（圈） 馬食叔粟，戎馬食苦（枯）（）。”《莊子·列禦寇》：“子見夫犧牛乎？衣以文，食以芻叔。”陸德明釋文：“叔，大豆也。”菽為後起字，秦漢文字未見。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尗，古謂之尗，漢謂之豆，今字作菽，菽者，眾豆之總名。”“巳□”２字從圖版看，並不存在，應刪去。“辰□”之“□”不清楚，疑可補為“麻”。睡簡《日書》甲《禾忌日》：“禾忌日：稷龍寅，秫醜、稻亥，麥子，叔、卯，麻辰……”又睡簡《日書》乙《五穀龍日》：“五穀龍日：子麥，醜黍，寅稷，辰麻，申戌叔，壬辰瓜，癸葵。”麻之忌日為辰，二者相同。
11.《日書》乙二一五簡釋文：“……圓面，陰捶，下吊目……”乙二二二簡釋文：“……兌喙，圓顏……”乙二三三簡釋文：“……小頭，圓目……”三例“圓”字皆作“”，應隸作圜。《說文》：“圜，天體也。”“，規也。” “圓，圜全也。”段玉裁注：“依許，則言天當作圜，言平當作，言渾圓當作圓。”圜、圓、三字在後世字書中或通用，但又不完全是一個字。《廣雅·釋詁三》：“，圓也。”《字彙補》：“，《說文長箋》：與圓同。”但在“圓規”的意義上又讀為旋（xuán），見《古文苑·蔡邕〈篆勢〉》章樵注。《廣雅·釋詁三》：“圜，圓也。”《周禮·考工記·羽人》：“圜者中規，方者中矩。”但圜又可讀huán音，義為環繞。《商君書·算地》：“故天下一宅而圜身資，民資重於身而偏托勢於外。”在放簡中，“圜”固然可讀為圓，或用同圓，但簡牘如同古籍整理，最好還是保留本字。
12.《日書》乙二三四簡釋文：“日中至日入，投中南呂，。”“”疑應釋“雞”。
13.《日書》乙二○六簡釋文：”……投中黃鐘，馬。兌（銳） 顏，兌（銳） 頤，赤黑，負僂。善病心腸。”乙二三○簡釋文：“……負僂……”乙二三八簡釋文：“……為人負僂，复面……”三簡“負”字皆作“”，應改釋“免”。睡簡“官嗇夫免”、“縣令免”，“免”作“”；馬王堆帛書《老子》甲本“有罪以免輿（與）”、《戰國縱橫家書》“知（智）能免國，未能免身”“免”作“”、“”。[10]簡文“免”讀為俯。上古音免元部明紐，俯侯部幫紐，明幫旁紐，二字通用。《說文》有頫字，即後世俯字，其異體作俛。《說文》：“頫，低頭也。从頁，逃省。太史蔔書頫仰字如此。楊雄曰：‘人面頫。’俛，頫或从人、免。”段玉裁注：“《匡謬正俗》引《古今字詁》云：‘頫，今之俯、俛也。’

源于中国历史故事的成语

蓋俛字本从免，俯則由音誤而制，用府為聲，字之俗而謬者。’”許慎、段玉裁皆以為俛“从人、免”，其實俛可以看作从人，免聲。俛《廣韻》有“亡辨切”—音，段玉裁亦指出：“《毛詩》‘黽勉’，李善引皆作‘俛’，俛與勉同音，故古假為勉字。”在古文字中，俛又有異體作，而顢亦可讀為俛即俯。銀雀山竹簡《尉繚子·一》：“者不得迎（仰），迎（仰）者不得。”“”“仰”相對即俯、仰相對。《周易·系辭上》：“俯以察於地理。”馬王堆帛書本《周易》“俯” 作“顢”。[11]“俯僂”指低頭曲背。晉潘尼《贈陸機出為吳王郎中》詩之四：“俯僂從命，奚恤奚喜？”
14.《日書》乙二九六簡釋文：“處臣妾作逋出，財租□舌者，□非為頭＝其黑如□。皆相食，立死。其□之目，不乘得數。”此簡字多不清晰，推測其大意，殆是主人臣妾出逃，爭奪財物，占卜其結果。循此思路，結合字形，試為補、改幾個字。“作”字當改釋為逃。逃字，阜陽漢墓出土簡本《蒼頡篇》“逋逃隱匿”“逃”作“” ，[12]放簡此字右旁殘文與阜簡同。作字睡簡作“”、“” ，[13]與逃右旁形近易混。宋華強有同樣看法。[14]《說文》：“逋，亡也。”即逃亡，逋、逃義近，常連用，上舉《蒼頡篇》即一例。又《左傳·僖公十五年》：“六年其逋，逃歸其國，而棄其家。”“頭”字下有重文號，一屬上句，一屬下句。“頭其黑如□”，“□”細看圖版，應是“烏” 字。烏即烏鴉，頭黑，身體也基本上是黑色。漢王充《論衡·感虛》：“（秦王）與之誓曰：‘使日再中，天雨粟，令烏白頭，馬生角……，乃得歸。’”日再中、天雨粟、烏白頭、馬生角都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可見烏頭黑是古人特別注意的。又此簡用韻，“頭”、“烏”、“（鬥）”、“數”皆魚、侯、屋部字，魚侯旁轉，侯屋陰陽對轉，音也接近。烏鴉是貪食之鳥，常為食物爭鬥。《周禮·夏官·射鳥氏》：“射鳥氏掌射鳥。祭祀，以弓矢烏鳶。凡賓客、會同、軍旅、亦如之。”鄭玄注：“烏鳶善鈔盜，便汙人。”《莊子·列禦寇》：“莊子將死，弟子欲厚葬之……曰：‘吾恐烏鳶之食夫子也。’” 烏鴉喜叫，人多以為其喜爭鬥，俗稱多話而令人厭者為“烏鴉嘴。” 《石點頭·唐玄宗恩賜纊衣緣》：“……誰知那人是個烏鴉嘴，耐不住口，隨地去報新聞，頃刻就嚷遍了滿營。”此雖後世故事，但由簡文看，戰國人已對烏鴉沒有好印象，故以之比喻貪財喜爭鬥的小人。
15.《日書》乙三○三簡釋文：“春三月東首。夏三之鳴櫝角頭。獏銳彘角□□□冬而喜之。”中間部分字多不清楚。“櫝”字左旁作“”，明顯是牛而非木，故字應改釋為“犢”。“犢”在簡中疑可讀為螻，上古音犢屋部定紐，螻侯部來紐，定來皆舌頭音，旁紐，屋侯陰入對轉，二字通用，在音理上應無問題。《禮記·月令》：“孟夏之月，螻蟈鳴，蚯蚓出。”鄭玄注：“螻蟈，蛙也。”一說“螻蟈”之“螻” 為螻蛄，“蟈”指蛙。《淮南子·時則訓》：“孟夏之月，……螻蟈鳴，邱螾出。”高誘注：“螻，螻蛄；蟈，蝦蟇也。四月陰氣始動於下，故鳴。”或以為“螻蟈”指螻蛄。宋唐慎微《重修政和經史證類備用本草》卷22蟲部下品引《本草衍義》曰：“螻蛄，此蟲當立夏後至夜則鳴。《月令》謂之‘螻蟈鳴’者是矣。其聲如蚯蚓。此乃是五技而無一長者。”[15]螻蛄背部茶褐色，有尾、須，其頭上之須類似角，或即簡文所說的“角頭”。簡文“獏”如是蝦蟆，則由簡文看，《月令》之“螻蟈”或當如高誘注所說指螻蛄與蝦蟆二者，只是簡文有殘缺，我們已無法深究了。
16.《日書》乙三三七簡釋文：“凡占勝生，其令欲毆，……”“欲”應改釋敬。睡簡《為吏之道》：“龔（恭）敬”。“敬”作“”，與放簡同。睡簡《秦律雜抄》：“虎欲犯”。“欲”字作“”，與放簡不同。欲、敬二字右旁一从欠，一从攴（攵），從圖版看，放簡此字右旁明顯是攴。
17.《日書》乙三四八簡釋文：“□日尚久，多四五六日久。未替己時多七日。痛不己，多八九日死。”此條兩個“己” 字皆作“”，不作“”，明顯是“已”，不應釋“己”。替、已皆有止義。《爾雅·釋詁下》：“替，止也。”郭璞注：“替，廢，皆止住也。”《廣韻·止韻》：“已，止也。”“久”疑讀為灸。簡謂以針灸治病，病未止愈最多七日，痛不止，達八九日，很可能會死。
18.《志怪故事》一簡釋文： “八年八月已巳，邽丞赤敢謁御史：大梁人王里樊野曰：丹葬為十年，丹矢傷人垣雍裏中……”“邽”字作“”，應改釋為邸。此字之釋在學術界爭論已久。李學勤先生《放馬灘簡中的志怪故事》已改釋“邸”，[16]但何雙全先生、雍際春先生等仍堅持釋“邽”。[17]此字確定，關乎木板地圖（M1·7A、8A、11A）中一個關鍵地名字的釋讀，也關乎木板地圖所繪水系及地域分析，極為重要。西安北郊相家巷村新出秦封泥有“郡左邸印”、“郡右邸印”，“邸”字作“” ，[18]湖北荊門包山出土楚簡“邸陽君”，“邸”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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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邸”皆與放簡此字字形同，故放簡此字應從李學勤先生釋“邸”。《漢書·地理志》隴西郡有“氐道”，王先謙《漢書補注》引錢坫曰：“故城今清水縣西南，縣

李世民讲述中国历史的故事

在上邽之東南，下辨之東北。”曹婉如先生說：“氐道的位置當在今永寧河上游。從圖一［邸］的位置來看，約在今花廟河與高橋河會合的谷地。”[20]而放馬灘正在這一地域範圍內。“葬”字不清晰，就殘畫看，似與葬字作“”有較大距離，[21]最好缺釋。“為”字亦與同篇簡五“死人以白茅為富”“為”字有較大差距。此字李學勤先生釋“今”，何雙全先生釋“守”，連同上字為“邽守”。細察圖版，仍以李先生釋“今”為近是。“十”字何先生原釋“七”，他家多從之。秦文字七、十２字極易混淆，一般而言，橫長豎短為七（），橫短豎長為十（）。從圖版看，此字仍以釋七為是。“今七年”即時王七年。
19.《志怪故事》六簡釋文：“丹曰者□。辰者，地。星者，游變。□□者，□受武者，富得游變者，其為事成，三游變會□。”《志怪故事》簡報、何雙全先生原定名《墓主記》，說有８枚簡，“內容為一名為丹的人因傷人而棄於市，後又死而復活，同時追述了丹過去的簡歷和不死的原因。”何先生最早公布了前４枚簡的釋文。李學勤先生改稱“志怪故事”，說：“寫有這則故事的，是放馬灘M1·14·墓一、二、三、四、五、七各簡。”認為只有６枚簡，簡六不包括在內。《放秦簡》將原《墓主記》簡八移出，改為《日書》乙二七六簡。該簡原文“見兵寇。其崇原死者。卜見人，不吉，”確與志怪故事無關，是該移出的。六簡從內容上，也看不出與丹的故事有關聯，我傾向于該簡也應移入《日書》乙的《音律貞卜》一章。“丹”字不清晰，疑應釋為凡。秦簡凡字作“” [22]，與丹作“”易混。“丹曰者”不詞，“曰”作“”，應改釋日。“辰”指十二地支。《周禮·秋官·硩蔟氏》：“硩蔟氏掌覆夭鳥之巢。以方書十日之號、十有二辰之號、十有二月之號、十有二歲之號、二十有八星號，縣（懸）其巢上，則去之。”鄭玄注：“日謂從甲至癸，辰謂從子至亥，……星謂從角至軫。”賈公彥疏：“‘日謂從甲至癸’者，據十幹而言。‘辰謂從子至亥’者，據十二支而說。……‘星謂從角至軫’，右旋數之。”辰指十二地支，故云：“辰者，地。”《硩蔟氏》日、辰、星連言，這種現象也多見於放簡。如《日書》乙三二七簡：“以命日為牝牡之數，以日、辰。日、辰、星各有主數，而各三合。……” 又三二一簡：“……參（三）合日、辰眔星，從期三而一。”既然《志怪故事》六簡首字不能肯定是“丹”，下文又多說日、辰、星之事，故不應放在此篇。“游” 疑讀為流。游、流通用。《史記·項羽本紀》：“必居上游。”集解引文穎曰：“游或作流。”馬王堆帛書《老子》乙本卷前古佚書《道原》：“鳥得而飛，魚得而流，獸得而走。” [23]流變，移動，變化，二十八宿在天上的位置，隨月變化，所謂“鬥轉星移”，即是此意。
20.《志怪故事》七簡釋文：“丹言：祠者必謹騷（掃）除，毋以淘海祠所。”“淘”字各家皆缺釋，字也不是很清楚。字形明確的淘字秦漢出土文字尚未見，[24]無法比較。疑此字當釋注。睡簡《日書》“注白湯”，“注”字作“”； [25]馬王堆漢墓帛書《戰國縱橫家書》“燕將不出屋注”，“注”作“”，[26]皆與此字字形相近。《說文》：“注，灌也。”引申為傾瀉，如注射、大雨如注。“海”字秦漢文字作：“”“”“”等形，[27]右下毋字中橫伸出邊框，邊框多作斜筆，如菱形。放簡此字右下字邊框如正方形或矩形，恐非海字。再說：“淘海”似也無法講。此字李學勤先生隸作：“”說：“右下从西，疑仍讀為灑，意為洗滌。”其說殆是。《說文》：“灑，滌也。从水，西聲。古文為灑埽字。”《詩·唐風·山有樞》：“子有廷內，弗灑弗埽。”灑掃是將水均勻散布在地面上掃除。如傾瀉（注）大水，則會沖壞祠所，簡云“毋以”者，阻止之辭也。
21.木板地圖注記文字中有一個地名標識字，多用在松、楊、橚等樹木名之後，字形作“”（以下以～代替）。如木板地圖三之“楊穀～”、“多～木”、“大松～”、“松～”，木板地圖四之“大楠～”、“橚～”。此字何雙全先生最早釋“利”，李學勤先生、曹婉如先生釋“刊”，《放秦簡》則改釋“材”。三說都各有其道理，但字形都不盡相合。利字秦嶧山碑作“”，馬王堆帛書《老子》甲本作“”，[28]左為禾，非“”。刊字睡簡《日書》甲《詰咎》六六簡背：“刊之以，則死矣。”“刊”作“”，左為“幹”，亦與“”不同。木板地圖“木”旁雖然也有摹作“” 或“” 者，但中豎出頭，與“幹” 仍有不同。曹婉如說刊有表識義，引《尚書·禹貢》“隨山刊木”，“刊”《史記·夏本紀》作“表”。但《史記索隱》云：“‘表木’謂刊木立為表記。”依其說，刊本身仍是伐木義，而非表識義。《放秦簡》改隸左旁為木，是對的，但右旁釋才，仍可推敲。才字戰國文字作“”、“”、“” 諸形，[29]與“”不同。睡簡《田律》“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材”作“”， [30]可以參看。疑此字當釋為休。休字殷墟甲骨文作“”、（《合集》3360）、“”（英355）、“”（花東53）。[31]西周金文作“”（沈子它簋）、“”（休盤）。[32]戰國文字作“”（中

中国历史故事集有什么人

山王鼎“天降休命於朕邦”）、“”（郾侯簋“休台馬”）、“”（休浧盤“永用休浧”）。[33]其左木右人的休字與木板地圖字同。《說文》： “休，息止也。从人依木。”休用作地名尾碼，前多加木名。可能“松休” 即該地多巨松，便於止息。“楊休”、“楠休”同意。山西有介休縣，傳晉國介子推隱於介山，因名。
22.木板地圖三注記釋文：“最到口廿五里。”木板地圖四注記釋文：“北穀口道最。”所謂“最”字作“”。秦文字最字習見。睡簡《廄苑律》：“以四月、七月、十月、正月膚田牛。卒歲，以正月大課之，最，賜田牆夫壺酉（灑） 束脯。“最” 作“”，與木板地圖字差距甚大，不知何故釋“最”？此字曹婉如先生釋宛。宛字睡簡《日書》乙《夢》“宛奇”作“”，包山楚簡作“”，[34]與木板地圖字似亦不同。疑此字當釋冗，冗睡簡《效律》“冗吏”“冗”作“”，漢印“冗從僕射”“冗” 作“”，篆文作“”，[35]字形接近。
23.木板地圖七文字注記釋文：“大柴樅。”“大柴相鋪谿。”從圖版及摹本看，“大柴”２字實是一個字，作“”。此字何雙全先生原釋“大祭”，《放秦簡》改“祭”為“柴”。此字曹婉如先生已釋為“泰”，是極好的意見。西安市臨潼區劉莊村出土磚文有“泰沈”，“泰”字作“” ；[36]秦封泥泰字作“”，有“泰行”、“泰倉”、“泰” 等，[37]可證曹說已是定論，不知何故《放秦簡》竟未採納。“鋪”字也是何先生原先的意見，曹先生釋“端”。從圖版看，此字左旁絕非金旁，字也肯定不是“鋪”字。睡簡《語書》“以矯端民心”“端”作“”；秦印“公端”，“端”作“” ，[38]與木板地圖字完全相同。
二、标　题
這裏所說的“標題”，或稱“篇題”，或稱“章題”。大約從戰國中期以來，簡牘帛書文字多有標題。其標題可分為不同的層級，概括一篇內容者為篇題（或稱大標題），概括一篇內各章節內容者為章題（或稱小標題）。標題的定名原則有概括篇章大義、標舉主述事物，摘錄內文首句、選取第一單元4類。[39]標題或書于簡背，或書于正文首或末行。睡簡篇題較少，章題甚多。放簡篇題、章題甚少（不是沒有），何雙全先生《綜述》將放簡分作《日書》和《墓主記》（紀年文書）兩大類，《日書》甲分作《月建》等8章，《日書》乙分作《月建》、《生子》、《門忌》、《牝牡月》……等20余章，章題多為自擬。《放秦簡》將《日書》乙分作38章（不計《其他》），已有極大改進。
1.《日書》甲一至一二簡定名“《月建》表”，一三至二一簡定名“《建除》書”；《日書》乙一至一三簡上欄定名《月建》，一四至二四簡上欄定名《建除書》。
《日書》甲、乙這部分的內容基本相同，何先生原定名《月建》、《建除》。《放秦簡》將前者改稱《月建表》（乙種未加“表”字），將後者改稱《建除書》（甲種“書” 字在書名號外），標點又不統一，有失嚴謹。睡簡《日書》甲乙都有相似內容，其甲標題有《除》、即《建除》之省文；又有《秦除》、即《秦之建除》之省。乙種標題有《除》，又有《秦》。放簡《日書》甲、乙《月建表》、《建除書》內容與睡簡《日書》甲之《秦》基本相同，後者即包含這兩部分；與睡簡《日書》乙之《除》內容也接近，只是建除日名目不盡相同。鄧文寬先生早已指出，放簡《月建》亦應稱《建除》，[40]不必再從《建除》中分出，他的意見似可採納。
2.《日書》甲六六～六七簡下欄：“禹須臾行，不得。擇日出邑門，禹步三，向北斗質，畫地，視之曰：‘禹有直五橫，今利行，行毋（無） 咎，為禹前除。’得。”《放秦簡》將此與四二簡下欄“禹須臾所以見人日”、七三簡上欄“目龍日秉不得”、下欄“凡可塞穴置（窒）鼠溉（塈）囷日，雖十二月子，五月六月辛卯，皆可以為鼠”同名為《禹須臾》，不確。簡六六～六七下欄說的是，既擇行日之後的禹步之法，宜定名《禹步》。七三簡上欄“目龍（忌）日”可作標題，下欄宜定名《塞鼠穴》。簡四二下欄“禹須臾所以見人日”8字為另一標題[41]。
3.《日書》乙五六至六五簡中、下欄文字講一年中十二個月中各月晝、夜長短，如：“正月日七夜九。……十二月日六夜十。”放秦簡定名為《晝夜長短》。單就此十簡看，這樣定名，似乎是對的。但在睡簡《日書》甲中，相似內容卻稱《歲》，云：“刑夷、八月、獻馬，歲在東方，以北大羊（祥），東旦亡，南遇英（殃），西數反其鄉。……”歲即歲星（木星），它一年十二個月在天上不同方位，古人以之卜人事吉凶。古人分一晝夜為16等分，亦與歲星運行有關。《論衡·說日》：“儒者或曰：‘日月有九道，故曰日行有近遠，晝夜有長短也。’夫复五月之時，晝十一分，夜五分；六月，晝十分，夜六分；從六月往至十一月，月減一分。此則日行月從一分道也。歲，日行十六道也，豈徒九道？”放簡此章實際上是摘錄《歲》的部分內容，故仍應稱《歲》。
4.《日書》乙九五至一○四簡上欄，定名《四廢日》，說：“記述春夏秋冬四季中八個不吉利的日子及其禁忌。”按此章云： “……夏三月，啻（帝）為室，利午，殺未，四廢壬癸。……凡四時啻（帝）為室日，不可築大室內，大人死之……築宮垣，孫子死。築外垣，牛馬及羊死之。……四廢日不可為室，屋內為囷倉及蓋。……”睡簡《日書》甲《啻（帝）》有相似內容，如：“夏三月，啻（帝）為室寅，剽午，殺未，四廢壬癸。……凡為室日，不可以築室。築大內，大人死。……築外垣，孫子死。築北垣，牛羊死。……四廢日，不可以為室、覆屋。”所謂《帝》，也是標題的節略。此章內容記春、夏、秋、冬四季上帝築室、擊人、殺生及四廢日的禁忌。“四廢日”的選擇只是此章的極小一部分內容，不宜逕作標題。依據主要內容，此章可定名《帝》或《帝為室》。
5.《日書》乙一○三至一一四簡下欄原定名《死忌》，以為：“記述一年諸月死者所忌。”
按人之死亡，隨月隨日有之。死者無法擇日，故亦無所謂“忌”。簡文云： “正月壬子死亡。二月醜喪。……十一月戌疾喪。十二月癸亥死亡。”只說某月某日死喪，未說明因何致死。睡簡《日書》甲《行》云：“凡且有大行、遠行若飲食、歌樂、聚畜生及夫妻同衣，毋以正月上旬午，……凡是日赤啻（帝）恒以開臨下民而降其英（殃），……有為而降雨，命曰央（殃）蚤（早）至，不出三月，必有死亡之志至。”又《歸行》：“凡春三月己醜不可東，……百中大凶，二百裏外必死。”睡簡《日書》乙《行者》：“遠行者毋以壬戌、癸亥到室。以出，凶。”兩相對照，知放簡此章所說為遠行之忌日或凶日。一○八簡“六月丁巳死亡”6字上有“·” 號，再上有“·遠”；一○九簡“七月戊午死亡”6字上有“·”號，再上有“·行兇”。我以為“遠行兇”正是此章標題。
6.《日書》乙一四七至一五一簡為雞、彘、羊的忌日與吉日，定名《畜忌》，如：“雞忌：辛巳，庚辰未，卯、寅，戊戌，丁亥。吉日：乙巳，丙戌、辰，庚午，辛巳。”“羊忌，：壬辰、戌，丁酉，癸亥、未，乙巳，丙申。吉日：辛已、未、卯，庚寅、辰。”睡簡《日書》乙有相似內容，標題分別為《馬日》、《牛日》、《羊日》、《豬日》、《犬日》、《雞日》。放簡這幾章有畜之忌日，也有吉日，宜如睡簡之例，分稱《雞日》、《彘日》、《羊日》、《□日》。最後一條內容是：□未，丙午，□□，甲午，乙卯，巳，丙戌，壬辰，癸卯，五寅。吉日：乙巳、未、亥，甲午、乙未、醜，丙辰，丁亥。是《馬日》或《犬日》之一，疑不能定。
同樣的理由，《日書》乙一四五簡上欄“衣忌：丁酉，……吉日：辛巳，……” 亦宜改稱《衣日》；一四六上欄“井忌：已巳……吉日：乙丑，……”宜改稱《井日》；一五三簡“蔔忌：丁未，……吉日：乙丑，……”宜改稱《蔔日》。
7.《志怪故事》何雙全先生原稱《墓主記》，說：“內容為一名為丹的人因傷人而棄於市，後又死而復活，同時追述了丹過去的簡歷和不死的原因。”李學勤先生稱作“志怪故事”，認為“所記故事頗與《搜神記》等書的一些內容相似”，“放馬灘簡中這則故事，情節不如《搜神記》的曲折，但仍可視這同類故事的濫觴”。《放秦簡》改標題為《志怪故事》，說：“全文以謁書形式陳述，似上呈文書，有紀年，有職官，有事由。……視故事內涵情節，現定為《志怪故事》，但它仍與一號墓主有內在聯繫，不能完全視為與其毫無關係的傳說神話，因為它的葬俗也比較特殊，必有緣故。”既接受了李先生的正確意見，而又有所保留。
李先生說：“研究中國古典小說的著作，對六朝小說有志人、志怪之分。志人小說敍述著名人士的言行，志怪小說則彙集神異鬼怪的故事。志怪小說導源於早期神話傳說，而以晉代張華的《博物志》、幹寶的《搜神記》等為其代表，後來成為中國小說的一種傳統。蒲松齡的《聊齋志異》是這種小說的集大成之作。”[42]李先生所說的“志怪小說” 或“志怪故事”，只是這類小說、故事的特點，是一個大的類別。至於志怪小說故事的每一則具體故事，仍可據事主或內容命名，如舊題陶潛《搜神後記》第一則“丁令威，本遼東人，學道於靈虛山。……”後人或標題《丁令威》；第五則“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後人或標題《桃源記》、《桃花源記》。《聊齋志異》的每則故事也都各有其標題，如《促織》、《席方平》、《阿寶》之類。李先生稱放簡這則故事為“志怪故事”，但並未加書名號。《放秦簡》給“志怪故事” 加上書名號，看作標題，顯然不妥。若據事主命名，我以為這則故事以《丹》或《丹記》作為標題，才比較確切。
丹的身份，學界有不同看法。多數學者認為，丹即放馬灘一號墓的墓主，一位日者。《放秦簡》云：“最大的一號墓（墓主）可能是士一級人物。”雍際春先生說：“墓主是一位長於天文地理、律曆、蔔筮和擇日建除，精通術數的日者或方士。墓中隨葬有兩部《日書》，且與毛筆等物置於棺內墓主的頭部右側，再結合槨之間放的算籌、木尺、木棰、木匕等物，當都是占筮卜卦有關的用具，這也說明墓主的身份是日者。”[43]祝中熹先生說：“木板地圖置於頭箱中，應當是墓主生前繪製以備自用的。圖中許多河谷注明了裏數，除大量標示地名外，還多處標有‘松刊’ ……等字，顯然是為曾經其地而作的提示語。以占卜術和堪輿術謀生的術士們……需要周遊各地，深入民間，在聚居人口比較稀少而河流山林眾多的地域，使用地圖來輔助記憶，是十分必要的。”[44]
墓主日者丹自記其經歷，不用實錄，而故作神異離奇，不是沒有原因的。《史記·日者列傳》：“世皆言曰：夫日者多言誇嚴，以得人情。”日本瀧川資言《考證》：“王念孫曰：“嚴讀為譀”。《說文》：‘譀 ，誕也。’誇誕也。《廣韻》引《東觀漢記》曰：‘雖誇譀猶令人熱。’猶言誇誕。此謂蔔者多言誇誕以惑人。”以誇誕的話迷惑人，這是秦漢時一般人對日者的觀感。編造荒誕身世，當是丹向世人自抬身價的手段。今日影視明星之自我炒作，恐應奉丹為鼻祖。
將此則故事標題為《墓主記》也不是不可以，但遵照志怪故事小說標題通例，以作《丹》或《丹記》較好。
附記：本文初稿作于2010年3月，釋文訂補原有35條。近日投稿給《簡帛》。審查先生指出，拙文有多條內容，已有網上論文發表。如《日書》甲23簡“索失”方勇釋“南矣”；《日書》乙65簡“塞內置鼠朢囷日”，曹方向釋“內”為“穴”，“朢”為“塈”；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生讀書會改釋《日書》乙“鞍”为“”，讀“銳”，改釋“懸”為“”，讀圜；《日書》乙296簡“臣妾作逋”，宋華強改釋“作”為“逃”；另，晏昌貴即將刊於《簡帛》第5輯的論文中亦有幾處與拙說同。對審查先生的指正，極為感謝。我平時不大上網，未能瞭解簡帛研究的新動態，但拙見能與多位學者的意見不謀而合，還是很高興的。現刪去13條（含標題一條），希望同行指正。

王輝2010年7月28日
（編者按：[1]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編：《睡虎地秦墓竹簡》（八開精裝本），文物出版社1990年。
[2]參湯余惠主編：《戰國文字編》第575、580頁，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年。
[3]高明編著：《古陶文彙編》第168頁，中華書局1990年。
[4]黃文傑：《秦至漢初簡帛文字研究》第123～126頁，商務印書館2008年。
[5]參看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第29頁，四川辭書出版社1986年。
[6]何琳儀：《戰國古文字典》第216頁，中華書局1998年。
[7]參看巫聲惠編著：《中華姓氏大典》第202頁，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
[8]羅福頤：《漢印文字征》，文物出版社1978年。
[9]巫聲惠編著：《中華姓氏大典》第428頁。
[10]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第577頁。
[11]參看王輝：《古文字通假字典》第150～151頁，中華書局2008年。
[12]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第115頁。
[13]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第560頁。
[14]宋華強：《<放馬灘秦簡日書>識小錄》，簡帛網（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220）2010年2月14日。
[15][宋]唐慎微：《重修政和經史證類備用本草》第453頁，人民衛生出版社1993年。
[16]李學勤：《放馬灘簡中的志怪故事》，《文物》1990年第4期。
[17]雍際春：《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第28、29頁，甘肅人民出版社2002年。
[18]王輝：《秦文字集證》圖版140·111～115，臺北藝文印書館1999年，。
[19]湖北省荊沙鐵路考古隊：《包山楚簡》圖版九四·162，文物出版社1991年。
[20]曹婉如：《有關天水放馬灘秦墓出土地圖的幾個問題》，《文物》1989年第12期。
[21]陳振裕、劉信芳：《睡虎地秦簡文字編》第153頁引睡簡《日書》“葬貍（埋）”；又同篇簡二“葬之垣雍南門外”，“葬”字形同，湖北人民出版社1993年。
[22]陳振裕、劉信芳：《睡虎地秦簡文字編》第15頁。
[23]王輝：《古文字通假字典》第208頁。
[24]《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中無淘字。
[25]陳振裕、劉信芳：《睡虎地秦簡文字編》第101頁。
[26]陳松長：《馬王堆簡帛文字編》第439頁，文物出版社2001年。
[27]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第787頁。
[28]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第278頁。
[29]湯余惠：《戰國文字編》第384頁。
[30]湯余惠：《戰國文字編》第364頁。
[31]劉釗、洪颺、張新俊：《新甲骨文編》第351頁，福建人民出版社2009年。
[32]容庚編著、張振林、馬國權摹補：《金文編》第400～401頁，中華書局1985年。
[33]何琳儀：《戰國古文字典》第161頁。
[34]參看趙平安：《戰國文字中的“宛” 及其相關問題研究》，《第四屆國際中國古文字學研討會論文集》，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2003年；又收入氏著《新出簡帛與古文字古文獻研究》第143～154頁，商務印書館2009年。
[35]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第504～505頁。
[36]王輝：《秦文字釋讀訂補（八篇）》，《考古與文物》1997年第5期。“泰”字原簡報釋：“大水”，袁仲一先生《秦代陶文》拓片807、808同釋。袁先生新作《秦陶文新編》拓片3055～3059已改釋”泰”。
[37]周曉陸、路東之：《秦封泥集》第112、126、184頁，三秦出版社2000年。
[38]許雄志：《秦印文字彙編》第207頁，河南美術出版社2001年。
[39]林清源：《簡牘帛書標題格式研究》第53頁，臺北藝文印書館2004年。
[40]鄧文寬：《天水放馬灘秦簡〈月建〉應名〈建除〉》，《文物》1990年第9期。
[41]劉樂賢：《簡帛數術文獻探論》第60-63頁，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
[42]李學勤：《放馬灘簡中的志怪故事》，《文物》1990年第4期。
[43]雍際春：《天水放馬灘木板地圖研究》第35頁。
[44]祝中熹：《甘肅通史·先秦卷》第455頁，甘肅人民出版社2009年。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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