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嶽麓秦簡《為吏治官及黔首》劄記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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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讀嶽麓秦簡《為吏治官及黔首》劄記二則

（北京大學中文系）
《為吏治官及黔首》是《嶽麓書院藏秦簡（壹）》中的一篇，[1]該篇講的主要是為官之道，與《睡虎地秦墓竹簡》中的《為吏之道》[2]性質相同。本文要討論的是《為吏治官及黔首》中幾個字的含義。下文為行文方便，我們將《為吏治官及黔首》簡稱為《黔首》。
（一）
《黔首》簡74-78中有如下簡文：
橋陷弗爲，城門不密，難開不利，術尌（樹）毋有，田道𧘂術不除。[3]
上揭簡文講的是官吏失職的一些表現。我們要討論的是其中的“城門不密”。
整理者將“城門不密”之“密”讀為“閉”。[4]“密”與“閉”古音相近，將“密”讀為“閉”在古音上沒有問題。“閉”的本義及其常用義都是關閉，將這個意思放到簡文中，文意也比較順暢。這樣看來，整理者的這一觀點似乎沒有什麽問題。但值得注意的是，嶽麓秦簡中有“密”字，但不讀為“閉”，如《黔首》簡47“徵<微>密咸祭（察）”之“密”，[5]也有“閉”字，與表示關閉義的“閉”字代表的是同一個詞，如《黔首》簡84“封閉毋隋（墮）”之“閉”，[6]《占夢書》簡2“秋曰閉”之“閉”。[7]可見，從用字習慣來說，將“城門不密”之“密”讀為“閉”，似不是最好的選擇。
我們認為“密”不需破讀，訓為密實即可。《國語·晉語八》：“天子之室，斲其椽而礱之，加密石焉。”《管子·參患》：“甲不堅密，與俴者同實。”漢·王延壽《魯靈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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賦》：“駢密石與琅玕，齊玉璫與璧英。”漢·孔融《臨終詩》：“言多令事敗，器漏苦不密。”晉·張華《瑰材枕賦》：“制為方枕，四角正端，會緻密固，絕際無間。”
將“密”訓為密實之後，“城門不密”的意思就是城門不密實，即城門不嚴密、不結實。城門不嚴密、不結實，顯然是官吏失職的表現，與上下文文意相協。
緊接“城門不密”之後的是“難開不利”，據其語境來看，其主語似當是“城門不密”之“城門”。如果“難開不利”的主語確是“城門”的話，“難開不利”的意思應該是城門開闔費勁，不滑利。不過，“難開不利”還有可能是《黔首》簡61-62中的“門戶難開，關龠不利”[8]的簡省說法。不管“難開不利”是上述兩種意思中的哪一種意思，“城門不密”與“難開不利”相續而言都是合適的，此可證我們觀點的合理性。
（二）
《黔首》簡82、79、81、83中有如下簡文：
庫臧（藏）羽革，楊（煬）風必謹，工用必審，臧（藏）盍（蓋）必法。[9]
上揭簡文講的是官吏應如何對待倉庫中儲藏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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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革。其中“楊（煬）風必謹”、“工用必審”、“臧（藏）盍（蓋）必法”，在文意上是並列關係。我們要討論的是其中的“工用必審”。
我們認為“工用必審”之“工”應讀為“攻”。“工”是“攻”的聲旁，兩字古音無疑是相近的。出土文字資料中有“工”與“攻”相通的例子，如：春秋吳國人有時自名其國為“工”、“工?”，有時自名其國為“攻敔”、“攻五”、“攻吳”，[10]“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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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攻”相通；馬王堆漢墓帛書《戰國縱橫家書》“非計慮之攻也”之“攻”，讀為“工”。[11]可見，讀“工”為“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攻”有加工的意思。《逸周書·程典》“工攻其材”，朱右曾《集訓校釋》：“攻，治也。”《詩·小雅·鶴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毛傳：“攻，錯也。”《左傳》襄公十五年“使玉人為之攻之”，杜預注：“攻，治也。”《周禮·春官·龜人》“攻龜用春時”，鄭玄注：“攻，治也。”《周禮·考工記序》“凡攻木之工七，攻金之工六，攻皮之工五”，鄭玄注：“攻，猶治也。”《禮記·學記》“如攻堅木”，孔穎達疏：“攻，治也。”
“用”有使用的意思。《逸周書·大聚》：“立君子以修禮樂，立小人以教用兵。”《詩·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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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鼓》：“擊鼓其鏜，踴躍用兵。”
“審”有明悉的意思。《論語·堯曰》：“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皇侃疏：“審，猶諦也。”《管子·幼官》：“明法審數，立常備能，則治。”《史記·禮書》：“君子審禮，則不可欺以詐偽。”《淮南子·本經》：“是故明於性者，天地不能脅也；審於符者，怪物不能惑也。”高誘注：“審，明也。”
根據上文的分析，“工用必審”應讀為“攻用必審”，意思可以理解為加工、使用（羽毛、皮革）一定要明悉，即加工、使用（羽毛、皮革）時一定要將相關記錄記得清清楚楚，不要出現糊塗賬。“楊（煬）風必謹”之“楊（煬）”是暴曬的意思，之“風”是風吹的意思，[12]“臧（藏）盍（蓋）必法”之“臧（藏）”是儲藏的意思，之“盍（蓋）”是遮蓋的意思，[13]可見，“楊（煬）風必謹”與“臧（藏）盍（蓋）必法”的“必”字前，都是兩個動詞，並且這兩個動詞的賓語都是“羽革”。根據我們對“工用必審”的理解，其“必”字前的“工用”也是兩個動詞，這兩個動詞的賓語也是“羽革”。也就是說，“工用必審”與“楊（煬）風必謹”、“臧（藏）盍（蓋）必法”的句法相同。我們上文指出，“楊（煬）風必謹”、“工用必審”、“臧（藏）盍（蓋）必法”，在文意上是並列關係，現在知道它們的句法又相同，這種現象是十分合理的，此可證我們觀點的可信性。
（編者按：[2]睡虎地秦墓竹簡整理小組：《睡虎地秦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0年9月，釋文注釋第167-176頁。
[3]朱漢民、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第142-144頁。
[4]朱漢民、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第142頁。
[5]朱漢民、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第129頁。
[6]朱漢民、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第146頁。
[7]朱漢民、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第151頁。
[8]朱漢民、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第136-137頁。
[9]朱漢民、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第144-146頁；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研究生讀書會：《讀〈嶽麓書院藏秦簡（壹）〉》。
[10]王輝：《古文字通假字典》，中華書局，2008年2月，第457頁。
[11]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馬王堆漢墓帛書（壹）》，文物出版社，1983年10月，釋文注釋部分第49頁。
[12]朱漢民、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第144頁。
[13]朱漢民、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壹）》，第113頁。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387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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