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店竹書《窮達以時》釋讀兩則 ,对于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来说,郭店竹書《窮達以時》釋讀兩則是一个非常想了解的问题,下面小编就带领大家看看这个问题。
原文标题:郭店竹書《窮達以時》釋讀兩則
(臺灣中央研究院)
(一)
善伓(否),己也。窮達以時,德行一也。譽毁在旁,聖之弋,母之白。(郭店〈窮達以時〉14)
「聖之弋,母之白」,筆者曾讀為「聽之,侙;毋之,泊。」簡文之意為:毁謗贊美之言論交相而來,若聽信之,則內心往往憂恐不安;若不聽信之,則內心就能淡泊平靜。[1]最近筆者對這段話有一些新的想法,因此就再提出來加以討論。
《管子‧白心》云:
人言善亦勿聽,人言惡亦勿聽。持而待之,空然勿兩之,淑然自清。無以旁言為事成,察而徵之無聽辯,萬物歸之,美惡乃自見。
尹知章注云:
譽之不勸,非之不沮。但無心而待,則淑然和美,善惡自清也。無以旁譽之言以為事成功,無聽其利口之辯言悅之也。萬物之歸,當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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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容之。其美之與惡,終自顯現也。
〈白心〉這段話的內容對於理解〈窮達以時〉很有幫助。
「白心」之「白」,《淮南子‧俶真》:「是故虛室生白,吉祥止也。」高誘注:「虛,心也。室,身也。白,道也。能虛其心,以生于道,道性無欲,吉祥來止舍也。」[2]《莊子‧人間世》:「虛室生白,吉祥止止。」《釋文》引司馬云:「『室』比喻心,心能空虛,則純白獨生也。」白,可指「道」,隱含有「虛靜」的意義,宋翔鳳說:「『白心』之『白』,即《老子》『大白若辱』,心清靜也。」[3]所以簡文「毋之,白」的「白」有內心清靜之意。
簡文「聖之弋」之「弋」,可讀為「忒」。《說文》:「忒,更也。」桂馥《義證》、王筠《句讀》引孫炎曰:「變雜不一。」《詩‧曹風‧鳲鳩》:「淑人君子,其儀不忒。」毛傳:「忒,疑也。」鄭箋:「執義不疑,則可為四國之長,言任為侯伯。」毛、鄭釋「忒」為「疑」義。
有關毛、鄭釋「忒」為「疑」之說,學者有不同的看法,以下略作討論。
子曰:「為上可望而知也,為下可述而志也,則君不疑於其臣,而臣不惑於其君矣。尹吉曰:『惟尹躬及湯,咸有壹德。』《詩》云:『淑人君子,其儀不忒。』」(《禮記‧緇衣》)
《釋文》:「忒,他得反,本亦作『貳』,音二。」郭店〈緇衣〉作「弋」,上博〈緇衣〉作「
郭店竹書《窮達以時》釋讀兩則
」,也應該讀為「忒」。鄭注:「君臣皆有壹德不貳,則無疑惑也。」此訓「忒」為「疑」。王引之《經義述聞》卷五「士貳其行、其儀不忒」條以為,古無訓「忒」為「疑」者,惟〈釋詁〉曰『貳,疑也』,蓋毛、鄭本「忒」作「貳」,故訓以為「疑」,而「貳」乃「貣」之形訛,「貣」即「忒」之借字。然學者指出,《禮記‧緇衣》引《詩》以證「不疑」之意,此是以「不忒」為「不疑」。胡承珙《毛詩後箋》云:「此尤足見毛《傳》以『忒』為『疑』誠確詁矣。」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云:「此以『不忒』為『不疑』,與《傳》、《箋》義合。」竹添光鴻《毛詩會箋》云:「《傳》以『不忒』為『不疑』,與《禮記》釋《詩》正同,『不疑』猶『壹』也。」此即本〈鳲鳩〉第一章「淑人君子,其儀一兮」為說。胡承珙、王先謙與竹添光鴻皆不廢毛、鄭說《詩》之意,故王引之的推測,尚未為確論。總之,「忒」有「不一」或「疑」義。
簡文「聖之弋,母之白」,讀為「聽之,忒;毋之,白。」這裏的「毋之」是承上省略,其完整的文意是「毋(聽)之」,這段的話的意思是:毁譽在旁,聽之,則內心雜亂而疑惑;不聽,則內心純一而清靜。簡文「毁譽在旁,毋(聽)之」,此猶〈白心〉「人言善亦勿聽,人言惡亦勿聽」、「無以旁言為事成,察而徵之無聽辯」之意;簡文「毋(聽)之,白」,則猶〈白心〉「持而待之,空然勿兩之,淑然自清」之意。〈白心〉之言乃「言人君聽言之際,當以正靜自處」,[4]〈窮達以時〉之言則強調君子當自持其德而不動乎毁譽。前者言人君的統治方法,後者則是說君子的道德修養,雖然所指的對象有別,但其「不聽毁譽」原則卻是相同的。
以下再舉出三則言及「不聽毁譽」、「不動乎毁譽」的文獻:
以仁心說,以學心聽,以公心辨。不動乎眾人之非譽,不冶觀者之耳目,不賂貴者之權勢,不利便辟者之辭;故能處道而不貳,吐而不奪,利而不流,貴公正而賤鄙爭,是士君子之辨說也。(《荀子‧正名》)
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彼其於世未數數然也。雖然,猶有未樹也。(《莊子‧逍遙遊》)
古者,聖人得諸己,故令行禁止。凡舉事者,必先平意清神,神清意平,物乃可正。聽失於非譽,目淫於采色,而欲得事正即難矣。(《文子‧下德》)
《荀子》言士君子之辨說,指出能「不動乎眾人之非譽」云云,就能「處道而不貳」等等;《莊子》論「至人無己」的境界時,指出宋榮子能做到「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文子》論聖人統治的方法,若「聽失於非譽」則難以得事之正。這些都是強調了「不聽毁譽」、「不動乎毁譽」的重要,這和《管子‧白心》所言有相同之處。
所以,不論是說人君統治的方法、士君子的辨說或是道家「無己」、「無待」的境界,都指出「不聽毁譽」、「不動乎毁譽」的重要性,則郭店〈窮達以時〉言及君子的道德修養也在這方面加以強調,這也是很合理而自然的吧!
(二)
窮達以時,幽明不再。故君子惇於反己。(〈窮達以時〉15)
再,讀為「載」。《詩‧秦風‧小戎》:「載寢載興。」載,韓《詩》作「再」;曹植〈應詔〉詩,《文選》李善注引作「再」。[5]《呂氏春秋‧順民》:「文王載拜稽首而辭。」楊樹達〈讀呂氏春秋札記〉:「『載』讀為『再』,音同通用。」[6]
載,有「心中存之」之意。《老子》第十章:「載營魄抱一。」劉師培說:
《楚辭‧遠遊》:「載營魄而登遐兮」,王注:「抱我靈魂而上升也。」以抱訓載,以靈魂訓營魄,是為漢人故訓。載營魄者,即安持其神也。載、抱同義。[7]
〈遠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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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營魄」乃襲《老子》之文,王逸訓「載」為「抱」。又《楚辭‧九章‧惜往日》:「秘密事之載心兮。」王逸注:「天災地變,乃存念也。」〈七諫‧怨世〉:「意有所載而遠逝兮。」姜亮夫《楚辭通故》指出,《楚辭》「載」字二十用,皆一義之變也;其義以車載為主,亦涉於心理狀態,心中存之,亦得曰「載」。[8]《詩‧小雅‧大東》:「薪是穫薪,尚可載也。」毛傳:「載,載乎意也。」鄭箋:「庶幾析是穫薪,可載而歸蓄之,以為家用。」毛訓「存念於心」之意,鄭訓「車載」之意,段玉裁以為毛《傳》義難解,故改「意」為「車」。[9]就王逸《注》與毛《傳》,可見漢儒有訓「載」為「存念於心」之義。
幽明,或訓為昏昧與賢明之義,《尚書‧堯典》:「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庶績咸熙。」偽《孔傳》:「三年有成,故以考功,九載則能否幽明有別,黜退其幽者,升進其明者。」此以「幽」為昏昧之官,「明」為賢明之官。或訓為「遠近」,《史記‧五帝本紀》:「三歲一考功,三考絀陟遠近,眾功咸興,分北三苗。」[10]司馬遷訓「幽明」為「遠近」。遠近,指江湖之遠與廟堂之上。《史記》「絀陟遠近」,指賢明者進於朝廷,昏昧者退於邊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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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明」,亦有幽隱與顯明之義。《荀子‧致士》:「衡聽、顯幽、重明、退姦、進良之術。」日人久保愛《荀子增注》:「幽,謂幽隱之地。顯幽,《書》所謂『揚側陋』也。明,謂顯明之地。重明,《書》所謂『明明』也。」《尚書‧堯典》:「明明揚側陋。」《史記‧五帝本紀》作「悉舉貴戚及疏遠隱匿者。」孫星衍《尚書今古文注疏》云:
下「明」為「貴戚」者,《周語》:「尊貴明賢。」注云:「明,顯也。」孟子謂富貴為顯者,故明亦為貴戚。……「側陋」為「疏遠隱匿」者,高誘注《淮南子》云:「側,伏也。」〈釋言〉云:「陋,隱也。」是側陋為隱匿。疏遠,對「貴戚」言之。
又《禮記‧禮運》:「故君者,所明也,非明人者也。」鄭注:「明,猶尊也。」此「明」為「尊崇」義。「幽」可指疏遠、隱匿或處此境遇之人,「明」可指尊貴、彰顯或處此境遇之人。
《楚辭‧九辯》:「騏驥伏匿而不見,鳳皇高飛而不下。」王逸注:「仁賢幽處,而隱藏也。智者遠逝,之四方也。」〈九懷‧通路〉:「痛鳳兮遠逝,畜鴳兮近處。鯨
郭店竹書《窮達以時》釋讀兩則
兮幽潛,從蝦兮遊陼。」王逸注:「仁智之士,遁世去也。畜養佞諛而親附也。大賢隱匿,竄林藪也。小人竝進,在朝廷也。」這裏都指出:君子窮而遠逝,小人達而近處。
總括以上對「幽」、「明」詞義的討論,「幽」有昏昧、幽隱之義,也可表示卑下、疏遠之意;「明」有賢明、顯明之義,也可表示尊貴、親近之意。
〈窮達以時〉的「幽」,表示幽隱、卑下、疏遠之意;「明」,表示彰顯、尊貴、親近之意。陳偉先生認為,「幽明」可能與「窮達」類似,[11]這個看法是很正確的。「窮達以時,幽明不再(載)」,是說:君子能看清窮達的境遇乃出於時運,所以,不論遠匿林藪或近顯朝廷的際遇,皆能不繫念於心中。
文獻上也有「窮達」不存於心的記載:
仲尼曰:「死生存亡,窮達貧富,賢與不肖毁譽,飢渴寒暑,是事之變,命之行也;日夜相代乎前,而知不能規乎其始者也。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於靈府。使之和豫,通而不失於兌;使日夜无郤而與物為春,是接而生時於心者也。是之謂才全。(《莊子‧德充符》)
修一身,任窮達,知去來之非我,亡變亂於心慮,爾之所謂樂天知命之無憂也。(《列子‧仲尼》)
《莊子》「不可入於靈府」,郭象注:「靈府者,精神之宅也。」成玄英疏:「靈府者,精神之宅,所謂心也。」此即不入於心中,也就是不存於心中之意。《列子》「亡變亂於心慮」,即不使「窮達」的意念存在心中而使思慮受到擾亂。所以把〈窮達以時〉「窮達以時,幽明不再(載)」也做這樣的理解,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惇於反己」之「惇」,朱駿聲《說文通訓定聲》云:「經傳皆以『敦』為之,《左僖廿七傳》:『說禮、樂而敦《詩》、《書》,……《漢書‧鮑宣傳》詔曰:『敦外親小童』,注謂『厚重也』。』惇有崇尚、重視之意。[12]《淮南子‧繆稱》:「故善否,我也;禍福,非我也。故君子順其在己者而已矣。」許慎注:「非我也,天所為。」這段話表述的意思與〈窮達以時〉是很相近的。楊樹達《淮南子證聞》說:「順,當讀為『慎』。」[13]「慎」和「敦」也有相同的意義,《呂氏春秋‧節喪》:「慈親孝子之所慎也。」高誘注:「慎,重也。」此「慎」有「慎重對待」之意。[14]和〈繆稱〉「順(慎)其在己者」說法相同的還有〈氾論〉:「今不審其在己者,而反備之于人。」高誘注:「言不慎行己之德,而乃反備天下之人來誅也。」此乃訓「審」為「慎」。
所以,簡文「故君子惇(敦)於反己」猶〈繆稱〉「故君子順(慎)其在己」,「惇」和「慎」是同義詞。
簡文「窮達以時,幽明不載。故君子惇於反己。」意思是:窮與達的際遇乃出於時運,幽隱與貴顯不必繫念於心。君子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注重反己的功夫。
附記:本文初稿寫成,得到陳偉先生和郭永秉先生的審閱並賜教,今再加以修訂補充而成此篇,謹向兩位先生表示感謝之意。
(編者按:[1]顏世鉉,〈郭店楚簡散論(二)〉,《江漢考古》2000年第1期,頁40。
[2]王寧說:「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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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虛不得訓心。既曰『虛,心也』,則下不得言」
[3]宋翔鳳,《管子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6月),頁788。
[4]張舜徽,《周秦道論發微》(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11月),頁262。
[5]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
[6]楊樹達,《積微居讀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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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12月),頁212。
[7]轉引自朱謙之,《老子校釋》(北京:中華書局,1991年9月),頁38。
[8]姜亮夫,《楚辭通故》(昆明:雲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1月)第4輯,頁168。
[9]參毛承珙《毛詩後箋》。
[10]《史記》「三考絀陟遠近,眾功咸興」,或讀為「三考絀陟,遠近眾功咸興」,此段句讀從瀧川龜太郎《史記會注考證》以及勞榦注,參勞榦、屈萬里等注,《史記今註(一)》(臺北:中華叢書委員會,1963年4月),頁15。
[11]這是陳偉先生看過本文初稿後對筆者的賜教。
[12]顏世鉉,〈郭店楚簡淺釋〉,《張以仁先生七秩壽慶論文集》(臺北:台灣學生書局,1999年1月),頁387-388。
[13]楊樹達,《淮南子證聞》,收入《楊樹達文集‧淮南子證聞、鹽鐵論要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6月),頁99。
[14]張雙棣、殷國光、陳濤,《呂氏春秋詞典(修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2009年10月),頁507。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372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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