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水金關漢簡（壹）》所見卒閣錢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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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肩水金關漢簡（壹）》所見卒閣錢簿

（南寧沛鴻民族中學）
《肩水金關漢簡（壹）》有簡釋文如下：
卒閣錢簿 （削衣） 73EJT4:124 [1]
此簡釋文前後均有斷簡符，已殘缺不全，所幸還殘存 “卒閣錢簿”四個字。“卒閣錢簿”作為簿籍之一種，《肩水金關漢簡（壹）》得見應尚屬首次。
對於簡中所見的“閣”，已有諸位前賢考論詳備。[2]謝桂華先生認為：閣是存放官府和戍卒私人錢物的處所；所存包括官私錢財、各部（侯）書寫材料和戍卒廩鹽、戍卒個人布帛、衣履、私橐以及其他器物。而所謂“卒閣錢”，是指燧卒存放在閣中的私錢。[3]
而與“卒閣錢”有關的簡文，在此前刊佈的漢簡中已數見，亦已為學者徵引：
□始建国地皇?
卒阁名□? 61.12
第卅二卒宋善 五月辛酉自取卩?毕 钱二千卩 九月戊辰阁 206.8
吏奉钱十五万九百 私橐二百廿二
甲渠候官 卒阁钱六万四千 八月见谷
卒吏钱已发 264.11
鄣卒许镇 毕 钱千六百卩 ?五月丙寅自取 285.21
临桐卒王博士 毕 钱千 五月丙寅自取卩?
下 九月已巳阁 326.21 [4]
謝桂華先生根據206.8、285.21、326.21三簡的出土地點、質地、簡文內容、書寫格式和筆跡完全相同，而推定三簡屬於同一冊書，均属于“卒閣（錢）名籍”；而61.12簡，則是此類簿籍的簿檢。[5]此外，李天虹先生曾指出，簡文中的簿和籍似乎具有一定程度的對應關係。[6]《肩水金關漢簡（壹）》所見的“卒閣錢簿”正與“卒閣（錢）名籍”對應，印證李先生之說。
另外，與“卒閣錢簿”簡同一探方（T4）所出的還有以下數簡：
□□ 閣錢二千 出五□ （削衣） 73EJT4:133
閣錢二千數少卅一就十二 見千九百 （削衣） 73EJT4:134
閣錢二千就□ （削衣） 73EJT4:135
73EJT4:133、73EJT4:134、73EJT4:135三簡，簡文中均有“閣錢”字樣；且三簡同見的“閣錢二千”，寫法、筆跡風格與“卒閣錢簿”所見相同，應屬卒閣钱簿簡冊。此三簡簡文雖殘，但從有限簡文上看，與之前所見208.8、285.21、326.21三簡有所不同。208.8、285.21、326.21三簡所見簡文內容較為完整，有閣錢記錄，亦有取錢記錄；其中士卒的燧屬、姓名、閣錢數額、存閣時間是閣錢記錄，表明已取盡閣錢的文字和符號、取錢的時間、方式則是取錢記錄。而73EJT4:133、73EJT4:134、73EJT4:135三簡簡文殘缺嚴重，記錄不全；三簡同見的“閣錢二千”是閣錢的數額，應是閣錢時的記錄；73EJT4:133簡“出五□”，後所缺字應有“十”或“百”， 書寫字體較簡文前部要小，應是存閣之後某時又從閣中取走一部份錢的記錄。73EJT4:134、73EJT4:135簡，圖版所見字體、筆跡一而貫之，只殘見閣錢時的記錄。在簡文的體例上，73EJT4:133、73EJT4:134、73EJT4:135三簡“閣錢”之後緊跟數額；208.8、285.21、326.21三簡單列閣錢數額，然後在存閣時間後面加一個“閣”字表示；二者有明顯的差異。
73EJT4:134簡簡文殘存最多，尤其值得注意。簡文中有“見”字，“見”即“現”，264.11簡亦有此字，是現有之意；“數少卅一”， “數少”用例，亦可見於《居延新簡》：
马禁数少一 E.P.T52:439
偃数少二 E.P.T56:158
第十七部䖟矢九百五十
数少廿三受燧长陈尚九百诩 E.P.F22:708 [7]
由73EJT4:134簡後面的簡文現有“千九百”有餘來判斷，“數少”意即清數所見較應見少，之後數字則是所少數目；“數少卅一”應是士卒閣錢前所報數目與入閣時數見少了三十一錢。由此亦可推測士卒閣錢的一些手續、程序：士卒一方報上所閣錢數額，然後閣方對錢數進行清數，之後才登記入閣，登記時還寫明士卒所報數額及實際數見數額。
與閣錢手續、程序相關的簡文，《肩水金關漢簡（壹）》中還有一簡：
文理遇錢毋過入 （削衣） 73EJT4:143
此簡也是與“卒閣錢簿”簡同一探方（T4）所出，同樣是殘缺嚴重，之所以說與閣錢有關，不僅是因為簡文中有“錢”字，還因為其簡文句式、內容與《居延漢簡釋文合校》所見一簡相似度極高。《居延漢簡釋文合校》所見簡文如下：
杂予阁谨以文理遇士卒毋令冤失职务称令意且遣都吏循行廉察不如护大守府书致
案毋忽如律令／掾熹属寿给事佐明 10.40 [8]
裘錫圭先生引用此簡時斷句為“雜予閣，謹以文理遇士卒，毋令冤失職（下略）”，并對此有分析曰：“似是告誡屬下官吏善待士卒的文書，‘……雜予閣’這一句雖然文字殘缺，但可以看出意思大概是說，對士卒閣物的要求應該滿足。”[9] “謹以文理遇”是漢簡所見公文習用之語， 除見於10.40簡之外，尚可見於《居延新簡》：
九月乙亥凉州刺史柳使下部郡大守属国农都尉承书从事下当用者明察吏有若能者勿用严教官属
谨以文理遇百姓务称明诏厚恩如诏书 ／从事史贺音 E.P.T54：5
告吏谨以文理遇士卒∠病致医药加恩仁恕务以爱利省约为首∠毋行暴殴击 E.P.F22：246[10]
“謹以文理遇”句中，文指文法，即法律與政教；理，指道理、禮遇。[11]由此推斷，73EJT4:143簡是一枚閣錢有關律令的殘簡；釋文應當斷句為：“ 文理遇錢，毋過入”；“文理”前斷簡所缺字中應有“謹以”二字。10.40簡“謹以文理遇士卒”是告誡要依法善待士卒，對士卒閣物的要求應該滿足；73EJT4:143簡是“文理遇錢”，則應是要求閣錢時必須依法認真履行有關程序、手續。“毋過入”三字後面的簡文未見，不過由“毋過”的法令規定亦可推測，爲了“毋過”，閣錢時必有一道程序是士卒與閣方當面清數錢物；也由此才有了73EJT4:134簡“閣錢二千數少卅一”的記載。至此可見，對於士卒閣錢，有相關的法律、政令可依據，閣錢時士卒和閣方須依法履行有關手續。
經過以上分析，73EJT4:134簡釋文可斷句為：“ 閣錢二千，數少卅一，就十二，見千九百 ”，殘句中“就十二”仍值得討論。“就十二”一句還見於以下一簡：
出錢六百 就十二 賦臨澤隧長王延壽 自取 73EJT6:65
而73EJT4:135簡“閣錢二千”之後亦殘有“就”字。結合73EJT4:134簡殘句語意，“就十二”無疑也與錢有關，是“就十二錢”或“就錢十二”的省寫。73EJT6:65簡的“就十二”也應如此。 在此，“就”應即“僦”；“就”“就人”“就直”“就錢”在新舊漢簡中常見，不勝枚舉。或是受到漢簡轉輸語境影響，學者釋“就”及相關詞語多與運載、車父關聯。[12]然而，考諸字源，“僦”之本意與運載、車父相去較甚遠。《說文解字》：“僦，賃也。”[13] 意即租賃。《居延漢簡釋文合校》有簡：
三𤍫燧长徐宗 自言故霸胡亭长宁就舍钱二千三百卅数责不可得 3.4 [14]
其中“就舍”即租賃房舍，“就舍錢”即租賃房屋的租金。因此，“就十二”，便有可能是指租金十二錢，而不一定與漢簡以往常見“就直”“就錢”含義相同。況且，一來漢簡以往所見“就直”“就錢”數額一般都比較大，一輛車的就錢高達一千三百四十七錢，十二錢與之相去甚遠；二來73EJT4:134、73EJT4:135二簡均言閣錢，與轉輸亦相去甚遠。遺憾的是，由於73EJT4:134簡“見千九百”之後的數字缺失，無法直接確定“就十二”便是需扣除的租金。然而，《居延新簡》中有一簡：
十二月……积三月
徐充国
奉钱千八百 （ 以上为第一栏 ）
出钱三百一十偿第卅燧卒王弘︱
出钱千一十偿第卅三燧卒陈第宗钱︱
出钱八就十月尽十二月月二钱七分︱（ 以上为第二栏 ）
●凡出钱千三百廿八︱
今余钱四百七十二︱ （ 以上为第三栏 ） E.P.T51:214 [15]
簡中所見徐充國，也見於E.P.T50:148簡，[16]是第卅一燧的燧長，而燧長的月俸為六百錢，[17]因此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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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51:214簡所言的“十二月……積三月”“奉錢千八百”應是其十月至十二月累積的俸錢。由償還的數額可見，徐充國的債務超過了兩個月的月俸。李均明先生曾說：“對負債官吏，所在部門常常以扣除該官吏的俸祿去償還債務”，[18]或許因此候官扣留其三個月的俸祿以償還債務。而根據謝桂華先生的研究結果，被扣留的俸錢只能積存於候官的閣中。亦由此可見，閣在處理卒吏債務問題時所起的獨特作用。
E.P.T51:214簡中“出錢八，就十月盡十二月，月二錢七分”一句至為關鍵，“出錢八”及餘錢數額表明俸錢中有八錢被扣除，“就十月盡十二月”則說明扣除的八錢是十月至十二月的租金，“月二錢七分”即每月的租金為二錢七分。三個月的租金實為八錢一分，不過結算的時候，舍去一分，實扣八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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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簡推斷，73EJT4:134與73EJT6:65簡的“就十二”也應是扣除的十二錢租金。
至於存閣的租金收取標準，E.P.T51:214簡所見是“月二錢七分”；已知徐充國每月俸錢為六百錢，則積存在閣中的俸錢數額會逐月增加，然而月租卻始終均為二錢七分。由此可見，存閣的租金按月定額收取。E.P.T51:214簡所見每月二錢七分是否為普遍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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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則有待更多材料的發現和支持。
綜上，《肩水金關漢簡（壹）》所見的“卒閣錢簿”正與以往所見的“卒閣（錢）名籍”相對應；士卒閣錢有相關律令可依據，閣錢時須依法履行嚴格手續；而閣方則按月收取一定的“僦錢”——租金。
附記：拙文寫作時，得張俊民先生惠賜圖版照片，謹致謝忱。
（編者按：[1]張俊民《<肩水金關漢簡（壹）>釋文》，簡帛網，2011年9月23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555。後文凡引簡號前四位為73EJ者皆出於此，不再一一注出。
[2]王國維《邸閣考》，見《觀堂集林》（外二種）第628頁，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11月第2版；勞幹《居延漢簡考證》第45-46頁，見《居延漢簡考釋之部》；裘錫圭《漢簡零拾》，見《文史》（第十二輯）第5-8頁；謝桂華《居延漢簡所見邸與閣》，見《出土文獻研究》（第三輯）第129-144頁。
[3]謝桂華《居延漢簡所見邸與閣》，見《出土文獻研究》（第三輯）第129-144頁，中華書局，1998年10月。
[4]謝桂華 李明均 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校》第107、320、439、481、519頁，文物出版社，1987年1月。
[5]謝桂華《居延漢簡所見邸與閣》，見《出土文獻研究》（第三輯）第135頁，中華書局，1998年10月。
[6]李天虹《居延漢簡簿籍分類研究》前言第ⅷ頁，科學出版社，2003年9月。
[7]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甘肅省博物館 文化部古文獻研究室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居延新簡：甲渠侯官與第四燧》第257、318、522頁，文物出版社，1990年7月。
[8]謝桂華 李明均 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校》第18頁，文物出版社，1987年1月。
[9]裘錫圭《漢簡零拾》，見《文史》（第十二輯）第7頁，中華書局，1981年9月。
[10]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甘肅省博物館 文化部古文獻研究室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居延新簡：甲渠侯官與第四燧》第301、493頁，文物出版社，1990年7月。
[11]沈剛《居延漢簡語詞匯釋》第41頁，科學出版社，2008年12月。
[12]沈剛《居延漢簡語詞匯釋》第252、253頁，科學出版社，2008年12月。
[13]許慎《說文解字》（陳昌治刻本）第168頁，中華書局，1963年12月。
[14]謝桂華 李明均 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校》第1頁，文物出版社，1987年1月。
[15]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甘肅省博物館 文化部古文獻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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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室 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居延新簡：甲渠侯官與第四燧》第190頁，文物出版社，1990年7月。
[16]其簡文為：“第卅一燧長徐充國 九月奉 ”，見《居延新簡：甲渠侯官與第四燧》第162頁。
[17]陳夢家《漢簡綴述》第142頁，中華書局，1980年12月。
[18]李均明《居延漢簡債務文書述略》，《文物》1986年第11期第41頁。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370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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