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清華簡《程寤》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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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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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讀清華簡《程寤》札記

（西北大學歷史學院）

《程寤》篇簡文中“欲惟柏夢，徒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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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矧又毋亡秋明武威，如棫柞亡根。”一句如何理解目前仍存爭議。結合現有成果，筆者試對此句进行重新審視，以求對簡文的理解有所助益。
整理者注：“柏，讀為‘白’，《荀子·榮辱》注：‘彰明也’。秋，清母幽部，疑讀為喻母之‘由’。”[1]黃懷信先生認為：“隹（惟），同‘為’，是。柏，原考釋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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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夢，白日夢，不着邊際之夢想。徒庶，普通徒役。‘言’下一字，疑是妄義。引（矧），何況。亡，讀為‘無’。秋，疑借為‘欽’，敬、認真。欽明，指文德，與‘武威’相對。‘女’亦讀‘如’，似。亡，無。棫柞亡根，槁木也。”[2]
今按“柏”，當從整理者說，指彰明之義。文王這段話都是圍繞吉夢而言，如解釋為白日夢，就偏離上下文討論的主題。徒庶，指普通小民。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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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不識。“秋”，整理者指出秋屬清母幽部，可讀為喻母之“由”，可從，但並未對其字義有所申說。按此“由”當指引導、教導之意。《論語·泰伯》：“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3]古時“由”或作“迪”，王國維先生已有說明。[4]《玉篇》：“迪，導也。”李銳先生曾指出《論語》此句的“由”當為“迪”之借字，釋為導。[5]《書·大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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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曾運乾曰：“迪，導也。”[6]《書·多方》：“惟帝降格于夏，有夏誕厥逸，不肯戚言於民，乃大淫昏，不克終日勸於上帝之迪，乃爾攸聞。”楊筠如先生注：“迪，《釋詁》：‘道也。’”[7]于省吾先生則曰：“迪即由。”[8]“爾乃迪屢不靜，爾心未愛。”曾運乾訓迪為導。[9]“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蔡傳》訓迪為啟迪。[10]郭店簡《尊德義》：“民可使道之，不可使知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強也。”裘錫圭先生案語：“道，由也。”[11]劉釗先生指出郭店簡這句簡文的“道”應該解釋為“引導”，可從。[12]郭店简《性自命出》：“道四术，为人道为可道也。”[13]陈伟先生训“为可道也”的“道”为引导、疏导、教导，[14]李天虹先生贊同陳說，[15]甚是。上述分析表明由、迪、道三字皆有引導之義，因此《程寤》簡文中的“秋”可讀為“由”，意為引導。“明武威”，《逸周書·大明武》：“天作武，修戎兵，以助義正違。”陳逢衡云：“天作武，奉天討也；修戎兵，嚴紀律也。治國曰義，亂邦曰違。助義正違，輔有道以伐無道也。”[16]《逸周書·小明武》：“勝國若化，故曰明武。”潘振云：“勝國，我所勝之國。若化，順我之化也。故亦謂之明德之武。”[17]
综上，此句是說文王告誡太子發要想使此夢彰明，必須教化民眾，爭取庶民的支持，引導小民明曉以有道伐無道之理，用命于王，否則就算有賢臣輔佐也如同無根之木，不能成功。
（編者按：[1]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中西書局2010年版，第138頁。
[2]黃懷信：《清華簡<程寤>解讀》，《魯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4期。
[3]楊樹達：《論語疏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92頁。
[4]王國維：《觀堂集林》（外二種），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36頁。
[5]李銳：《新出簡帛的學術探索》，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245頁。
[6]曾運乾：《尚書正讀》，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56頁。
[7]楊筠如：《尚書覈詁》，陝西人民出版社1959年版，第381-382頁。
[8]于省吾：《雙劍誃尚書新證》，收入《于省吾著作集》，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248頁。
[9]曾運乾：《尚書正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255-256頁。
[10]顧頡剛、劉起釪：《尚書校釋譯論》，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1645頁。
[11]荊門市博物館：《郭店楚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8年版，第174-175頁
[12]劉釗：《郭店楚簡校釋》，福建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32頁。
[13]荊門市博物館：《郭店楚墓竹簡》，文物出版社1998年版，第179頁。
[14]陳偉：《郭店竹書別釋》，湖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185頁。
[15]李天虹：《郭店竹簡<性自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