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陸·子產》“尊令裕義”解

《清華陸·子產》“尊令裕義”解 ,对于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来说，《清華陸·子產》“尊令裕義”解是一个非常想了解的问题，下面小编就带领大家看看这个问题。

原文标题：《清華陸·子產》“尊令裕義”解

（武漢大學國學院）

（一）
《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子產》的“由善用聖”章，整理本作：
子產既由善用聖，【二三】班羞（好）勿（物）㽙（俊）之行，乃聿（肄）參（三）邦之命（令），以為奠（鄭）命（令）、埜（野）命（令），道（導）之以（教），乃（迹）天（地）、逆川（順）、（強）柔，【二四】以咸（全）御；聿（肄）參（三）邦之型（刑），以為奠（鄭）型（刑）、埜（野）型（刑），行以（尊）命（令）裕義（儀），以（釋）亡（教）不姑（辜）。此胃（謂）【二五】張（美）弃亞（惡）。[1]（下文如無特殊必要，行文中皆用通行文字。）
其中“命裕義”，目前見到下面幾種讀法：
第一種，即整理者讀為“尊令裕儀”。
第二種，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出土文獻研究室《讀<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子產>書後（一）》讀為“令裕義”，以“”為減省之意，并解釋說：“《禮記·樂記》云‘政以行之，刑以禁之’，‘政’、‘刑’對舉，正如簡文‘令’、‘義’對舉。‘政令’謂有所施行，‘刑罰’謂有所禁止。‘政’有繁簡，‘刑’有寬嚴，‘令裕義’正謂政令減省，刑禁寬裕。”[2]
第三種，“簡帛網-簡帛論壇-簡帛研讀”板塊的帖子“清華六《子產》初讀”網名為“暮四郎”的先生在24樓的留言，讀為“畯命、容儀”。[3]
第四種，上述暮四郎先生又在89樓留言改讀為“訓命容儀”，把“訓命”解釋為“訓告、命令”。[4]
第五種，王寧先生讀為“峻命裕義”，并解釋說：“‘峻命’即嚴厲的法令，‘裕義’即寬緩的禮法。謂子產之法令嚴、寬并施。”[5]
上述五種觀點，都各有道理。本文從《子產》“由善用聖”章的文本結構和內部邏輯出發，再提出一己管見，認為“命裕義”讀為“尊令裕義”似乎更合適。請各位師友指點。
（二）
首先，《子產》篇“由善用聖”章的結構很嚴謹，也很有條理。全章先從“由善用聖”出發，下面分兩頭，論述“令”、“刑”兩個方面，提出了“三邦之令”/“三邦之刑”、“鄭令”/“鄭刑”、“野令”/“野刑”這兩組相對的概念，再引申出“尊令裕義”/“釋亡教不辜”這兩種相對的主張。最後用“此謂張美棄惡”來總結全章主旨。所謂“張美棄惡”，也就是“張美”與“棄惡”對舉，分別對應上述兩組相對的概念、主張。這兩組相對的概念和主張，一組是積極的，也就是“張美”；一組是消極的，也就是“棄惡”。如果列表來表示，就如下所示：
積極
張美
尊令裕義
三邦之令
鄭令
野令
消極
棄惡
釋亡教不辜
三邦之刑
鄭刑
野刑
不難看出，“命裕義”屬於積極的意思，讀為“尊令裕義”是比較合適的。如果按照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出土文獻研究室的觀點，讀為“令裕義”，那麼分析其解釋：“《禮記·樂記》云‘政以行之，刑以禁之’，‘政’、‘刑’對舉，正如簡文‘令’、‘義’對舉。‘政令’謂有所施行，‘刑罰’謂有所禁止。‘政’有繁簡，‘刑’有寬嚴，‘令裕義’正謂政令減省，刑禁寬裕。”[6]“政/刑”對應“令/義”，則“政”、“令”是積極的，“刑”、“義”是消極的，以“義”指代“刑罰”，有些不妥。“義”誠然有“制斷、裁決”的意思，但由此而引申為“刑罰”，似乎過當了。[7]即使承認“義”為“刑罰”，那麼“令裕義”為“政令減省，刑禁寬裕”，“政令減省”是消極的，“刑禁寬裕”是積極的，正好與前面的“政/刑”、“令/義”關係相反，前後矛盾，是有問題的。
暮四郎先生讀為“畯命、容儀”，自己已經否定了。又讀為“訓命容儀”，是“訓告容儀”的意思，也不妥。因為“鄭刑”、“野刑”是刑罰之屬，與“訓告容儀”沒有太大關係。
王寧先生讀為“峻命裕義”，解釋為“嚴厲的法令”、“寬緩的禮法”，跟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出土文獻研究室的結構一樣，都是把“命裕義”這一個詞拆分成積極、消極兩個部分。但根據全章的結構，“命裕義”與“釋亡教不辜”相對，前者為積極的，後者為消極的，而不是“命裕義”本身就有積極、消極兩部分結構。
以上討論“命裕義”之“”讀為“尊”，表示積極的意思。另外，“命”讀為“令”，本文認為“鄭刑”、“野刑”以“尊令裕義”，這個“令”就是對應上述的“鄭令”、“野令”之“令”。在這個“令-刑”的結構中，“刑”輔翼“令”，以“令”為原則而展開，所以把“命”讀為“令”。
至於“義”，原釋文讀為“儀”，表示“軌儀”。[8]本文認為“鄭令”、“野令”的目的乃是“導之以教，乃跡天地、逆順、強柔，以咸全御”，其意義更接近儒家哲學中“義”的範疇。“刑”輔翼“令”，“令”出之以“義”，也就是所謂“導之以教，乃跡天地、逆順、強柔，以咸全御”等等。這樣一來，“刑”的目的就是尊“令”，進而達到裕“義”的目的。所以本文認為把“命裕義”讀為“尊令裕義”是有道理的。
把“命裕義”讀為“尊令裕義”，傳世文獻中有些類似的用法，可為輔證。《禮記·表記》曰：“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遠之。”“命”、“令”通，“尊命”也就是“尊令”，只不過前者是天之“命”，而後者是王之“令”。《論衡》卷一《命祿篇》曰：“然成、桓受尊命，而周、管稟卑秩也。”[9]卷二十一《死偽篇》曰：“恨惠公之改葬，干上帝之尊命，非所得為也。”[10]其中“尊命”作名詞用。
（三）
如果上述猜測成立的話，《子產》篇的本章還可以作更進一步的引申。關於“三邦之刑”，李學勤先生認為是夏、商、周三代的刑法。[11]那麼“三邦之令”也可以作如是解。根據文中所說，“令”的意義在於“導之以教，乃跡天地、逆順、強柔，以咸全御”，其實有“禮”的意味在，強調“令”的遵天道以教化的意義。《論語·為政》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八佾》篇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禮記·禮運》也有類似的話。看來先秦人喜歡強調夏、商、周三代損益之禮。這跟“三邦之令”、“三邦之刑”的結構是類似的。
另外，文中有“鄭刑”、“野刑”的概念，這在《周禮》中有類似的說法。《周禮·秋官·司寇》曰“以五刑糾萬民”，所謂“五刑”，分別是野刑、軍刑、鄉刑、官刑、國刑。《周禮·秋官·士師》曰“士師之職，掌國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刑罰”，這“五禁”分別是宮禁、官禁、國禁、野禁、軍禁。所謂“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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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刑”、“國禁”、“野禁”，就相當於《子產》篇中的“鄭刑”、“野刑”。《子產》篇記載子產制定令、法，應該有一定的可信性，未必是戰國人向壁虛造的。只不過春秋以來令、刑的分類還比較簡單，只有國、野之分。《周禮》乃後出之書，根據春秋以來的實際制度而再加細化、系統化，所以把刑、禁細分成了五類。由此可見，《周禮》的成書應該不會比《子產》篇更早。不過《周禮》言治政，每有“邦國”、“都鄙”之分，應該是反映了春秋以來的實際制度。
綜上，本文認為《子產》篇的“由善用聖”章文本結構非常嚴謹，從“令”、“刑”兩個角度展開論述。“令”是積極的，有教化的意味；“刑”是消極的，乃刑罰之謂。“刑”以輔“令”，“令”以出“義”。也就是說，“刑”的意義在於“尊令裕義”。“令”是禮樂教化，“刑”是禁苛止暴。“令”、“刑”之間的關係，大概就類似於常說的“禮”、“法”之間的關係。子產鑄刑書，並不僅僅是刑罰，其實還有“令”的教化的一面。《周禮》所載的“國刑”、“野刑”之屬，可能就是根據春秋以來的實際制度再加以細化的。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為2016年10月18日15：22。）
[1]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中西書局，2016年，第138頁。
[2]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出土文獻研究室：《<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子產>書後（一）》，簡帛網2016年4月25日。
[3]簡帛網-簡帛論壇-簡帛研讀-清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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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初讀-24樓-暮四郎發言。http://www.bsm.org.cn/bbs/read.php?tid=3344&page=1
[4]簡帛網-簡帛論壇-簡帛研讀-清華六《子產》初讀-89樓-暮四郎發言。http://www.bsm.org.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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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bs/read.php?tid=3344&page=1
[5]王寧：《清華簡六<子產>釋文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6年7月4日。
[6]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出土文獻研究室：《<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子產>書後（一）》，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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帛網2016年4月25日。
[7]參見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出土文獻研究室：《<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子產>書後（一）》，簡帛網2016年4月25日。
[8]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陸）》，中西書局，2016年，第143頁。
[9]王充：《論衡》卷一《命祿篇》，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9頁。
[10]王充：《論衡》卷二十一《死偽篇》，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324頁。
[11]李學勤：《有關春秋史事的清華簡五種綜述》，《文物》2016年第3期。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275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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