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公盤》“彊武魯宿”解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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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晉公盤》“彊武魯宿”解詁

（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

晉公盤（銘圖續30952）有文曰：
我烈考憲公，克□，彊武魯宿，……
吳鎮烽先生先前對盤銘有很好的考釋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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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這裡我們只就銘文中的“彊武魯宿”提出一點看法。需要首先說明的是，黃杰先生在吳先生文下跟帖將“彊”字屬上讀（11樓），與我們的斷句不同。盤銘“彊武魯宿”，吳鎮烽解釋說：
“彊武魯宿”，“彊武”即加強武備，擴充實力，開拓疆土。當指晉獻公建立上下二軍，驅逐諸戎，平滅耿、霍、魏、虢、虞等國，所謂“併國十七，服國三十八”。“魯”通嘉，善也。金文習見。《牆盤》：“宏魯昭王”，《頌壺》：“敢對揚天子丕顯魯休”。“宿”訓守，訓安。《增韻·屋韻》：“宿，安也，守也。”《左傳·昭公二十九年》：“官宿其業，其物乃至。”杜預注：“宿，猶安也。”《荀子·王道》：“使臣下百吏，莫不宿道鄉方而務。”“魯宿”意即嘉安，善安。頌揚憲公治國守民之嘉善。或訓“魯”爲遲，引申爲緩；“宿”讀爲縮，取也，斂也。《莊子·徐無鬼》：“兵革之士樂戰，枯槁之士宿名。”俞樾平議：“宿讀爲縮。《國語·楚語》：‘縮於財用則匱’，《戰國策·秦策》：‘縮劍將自誅’，韋昭、高誘注並曰：‘縮，取也。’枯槁之士宿名猶言取名也。”“魯縮”或許是講獻公在這些征戰之後能夠緩於斂取，讓國民休養生息吧！
吳先生將“彊武”，“魯宿”看作動賓結構，對此張崇禮先生提出不同的看法[2]：
“彊”，當訓為堅強、堅定。《書·皋陶謨》：“彊而義。”孔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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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穎達疏：“彊，謂性行堅強。”《墨子·修身》：“志不彊者智不達。言不信者行不果。”“武”，與文相對，指有武功。“魯”，通“嘉”，善也。吳先生之說可從。“宿”，吳先生訓為安，或讀爲縮，訓為取、斂。“彊”、“武”、“魯”皆為形容詞，吳先生所訓二義皆為動詞，不合。“宿”當讀為“肅”，“宿”、“肅”同為心母覺部，常相通假。“肅”，恭敬、莊重。《書·洪範》：“恭作肅，從作乂，明作晢，聰作謀，睿作聖。”孔傳：“心敬。”
張先生將“彊”、“武”作為形容詞理解，應該是對的。將“宿”破讀為“肅”，亦是優于前說。但是，他將“魯”訓為“嘉”，“肅”訓為恭敬，卻是我們無法接受的。我們認為“彊武魯肅”中的“彊”和“魯”分別用來修飾“武”和“肅”的。“彊武”之意較容易理解，“魯肅”不好落實，我們暫且提供一種說法。
文獻中“肅”字，常見有“嚴整”、“嚴敕”一類的意思，亦有“敏捷”一類的意義，對於“肅”的敏捷義，王引之《經義述聞·卷十八》“先大夫之肅”條有所論述：
成二年傳“此城濮之賦也，有先君之明，與先大夫之肅，故捷”，家大人曰：“肅謂敏捷也，《爾雅》曰‘肅，速，疾也’、‘肅，速也’，《晉語》‘知羊舌職之聰敏肅給’是也……則‘肅’非肅敬之謂也……
不論《左傳》此句中的“肅”是否當解釋為王氏所謂的“敏捷”，不過從其所引“聰敏肅給”中“肅”與“敏”、“給”連用來看，“肅”有敏捷一類的意義，應當可信的，盤銘中的“肅”似也應該如是解，不過“肅”本身的“威嚴”，“嚴敕”義，放在銘文中也是可以說的通的。我們再來看“魯”字，依照我們的理解，“魯”應該訓為“大”，文獻中或用“叚”若“嘏”來表示，《㝨鼎》“敢對揚天子丕顯叚休令”，《元年師簋》“敢對揚天子丕顯魯休命”，對於兩銘中的“叚”和“魯”，孟蓬生先生解釋說[3]：
這兩例中的“叚”或者“魯”當訓為大，《爾雅·釋詁》：“嘏，大也。”《方言》卷一：“秦晉之間凡物壯大謂之嘏。”《皇門》：“用能承天嘏命。”“嘏命”猶言“大命（令）”。“叚休命”、“魯休命”猶言“大休命”。
其言有理。“魯肅”似乎是說（列考憲公）異常敏捷，與前“彊武”形成並列結構。
我們如此理解，更重要的一點是對於對郘鐘（集成225-234）中“余嘼丮武”的認識。銘文“嘼”讀為“戰”現已獲公認，無需贅言，“丮”字原形作“”，嚴格來說應該隸定為“”，陳劍先生在《據郭店簡釋讀西周金文一例》中將其隸定為“”[4]，雖然古文字中存在“丮”下部之“止”形演變為“女”形的情況，而且鐘銘下部之“女”形確實可以看到“止”形演變的遺留痕跡，但結合字形及郘鐘的時代來看，仍以隸作“女”為適，可以對比者如西周中期后段的《伐簋》（銘圖05321）中“夙夜”的“夙”作，下部所從也已經與“女”類同。同類型的變化，亦有如下之例：
→ （取自《新金文編》“揚”字條下）
（“女”，“止”間作 “夏”字條下）
後來的相似的變化形式，如楚文字中的“執”等，都是特別顯著的例子。因為“”本是由“丮”變化而來，釋定為“丮”也是可以的。按，“余嘼丮武”，我們認為當讀為“余戰肅武”，謝明文先生在一篇未刊稿中認為，“丮”有“夙”一類的音讀[5]，薛培武也有類似的看法[6]。如果我們將“丮”讀為“肅”，恰可與《晉公盤》銘中“彊武魯肅”的中心詞“武”、“肅”互說，這恐怕不是偶然的。
郘鐘銘“肅武”之“肅”似乎解釋為“威嚴”、“整飭”一類的意義更貼切，但是從上說《左傳·成公二年》之借先大夫之“肅”，來解釋戰爭的勝利（捷）所依靠者可以看出，我們把“肅”解釋為“敏捷”也還是可以的。
最後需要附帶提及的是，《禹鼎》“曰于將朕肅謨”中的“肅謨”，也應該解釋為“敏捷的謀略”一類的意義，傳統解釋為“嚴密的謀略”，也是可以說通的。魏宜輝先生將“肅”讀為“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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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金文辭例“謨”前多帶形容詞來看，魏先生之說似有可商之處。
附記：章水根師兄幫忙檢索“金文通鑒”，謹致謝忱！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6年11月18日23：10。)
[1]吳鎮烽：晉公盤與晉公銘文對讀，復旦網，2014年6月22。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2297。
[2]張崇禮：晉公盤銘文補釋，復旦網，2014年7月3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2301。黃杰先生亦認為“宿”當讀為“肅”，見上引吳文樓下相關評論。
[3]孟蓬生：說“櫓”—兼論“古”字的構形本意，《中國文字研究》2007年第2輯，大象出版社，93-94頁。
[4]陳劍：據郭店簡釋讀西周金文一例，《甲骨金文考釋論集》，29頁，線裝書局，2007年。
[5]謝明文：說夙及其相關之字（未刊稿），引見《甲骨拼合四集·序》，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_NewsStyle.asp?Src_ID=2906。
[6]薛培武說見吳雪飛：山西绛縣橫水西周墓肅卣補釋，《考古與文物》2016年3期。此由雪飛兄告知，謹致謝忱。肅卣之“肅”從囦從丮表肅敬意，根據“丮”有“夙”一類的讀音，字中之“丮”亦可表聲音。沈浩兄認為根據“丮”有“夙”一類的讀音，可能這類讀音的“丮”與《說文》訓為“竦手也”（竦手即含“肅敬”之意）之“廾”字同源，結合“夙”、“肅”等字來看，我們認為其說有部分道理。
[7]魏宜輝：金文新釋（四題），古文字研究30輯，中華書局，2014年，244頁。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274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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