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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王坤鵬、李程: 郭店簡《老子》甲“大小之多”章重讀
郭店簡《老子》甲“大小之多”章重讀
北京師範大學歷史學院 王坤鵬
清華大學歷史系 李程
提要:本文認為郭店簡《老子》甲簡14云:“大少之多易必多難”當斷句為“大少之多,易必多難”,上下兩句為對句,“少”不必讀為“小”,“易”也並非“輕視”、“以易視之”的意思。“少”與“多”,“易”與“難”各是一對可以在一定條件下互相轉變的抽象概念。此句意為:少到了極點,就會向繁多轉化,易到了極點,就會向困難重重轉變。
郭店簡《老子》甲簡14云:“大少之多,易必多難。”這段簡文因其與傳世本及帛書本文字上的區別較大,故在句讀及解釋上一直眾說紛紜,迄無定論。本文在充分考慮前人各種意見的基礎上,試對《老子》此句作出新的解讀。
關於此句,學界目前主要有三類意見:1、“大小之多易必多難”為一句,意思是“把大與小的關係看得太容易,一定會招致許多的困難。”[1]按,根據這種解釋,此句實際上当為“大小(關係)之多易,必多難”。2、讀為“大小之,多易必多難。”此種說法來自“美國達慕思大學郭店《老子》國際學術討論會”,討論會認為“‘大小之’,即是以大為小,以難為易,是‘多易’的意思。老子認為這樣的態度,會導致困難多多。”按,據這種解釋,實際可將此句斷為“大、小之,多易,必多難”。[2] 3、讀為“大小之多,易必多難”,意為“如果對無論是大的事物,還是小的事物,都處之于易,則必有多難。”[3]持此種意見者如魏斯鵬、趙建偉、劉信芳、劉釗諸學者。[4]
第一種意見,我們認為存在邏輯上的問題。《老子》書中從不強調大小的對立,反而經常強調對立面之間在一定條件下的轉化。例如《老子》甲云:“有無之相生也,難易之相成也,長短之相形也,高下之相盈也,音聲之相和也,先後之相随也”,認為對立的兩面相随相形,相生相成。“將大與小的關係看得太容易”在某種程度上,正是《老子》一書所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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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會產生“一定會招致許多的困難”的論斷。第二種意見,與第一種意見相似,都是認為簡文表達了一種不可視大為小,視難為易,如此便會導致困難重重,這種看法與《老子》一書的邏輯不符。
第三種意見,較有影響,故我們在這裏予以重點討論。魏斯鵬認為“大小之多:言為政日理萬機,人有尊卑長幼賢不肖,事有钜細輕重吉凶,皆紛然而至,有待權衡決斷,如帛書《十大經·成法》所言:‘萬物之多,皆閱一空(孔)。夫非正人也,孰能治此?’”[5]意謂“大小之多”即指大大小小的這些事情。這種看法由趙建偉更明確地予以指出:“‘大少’同‘大小’,指大大小小多種事物,即‘萬物’。……總之,‘大小之多,易必多難’,是說天下萬物萬事紛繁眾多,但大體是平易之中必多艱難。”[6]也就是說“大小之多”意謂“眾多的萬物”,是“名詞+後置形容詞”短語作主語,“易必多難”是形容萬物的,上下兩句並非對句,而是表達一個完整的意思。
按,這種解釋存在著以下幾點問題。首先,《老子》一書在概念的使用上多重抽象,不重實指。與本句相關的有三組概念:“大”與“小”、“多”與“少”、“難”與“易”。第一,“大”與“小”這兩個概念在《老子》書中,從無用以代指萬物的用例。例如《老子》第22章“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又“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又34章“常無欲,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為大”等,這裏“大”與“小”僅表示抽象的概念,說明道、天、地、王等所具有的“大”、“小”的性質。所謂“大”是指道輔萬物、道成萬物的特點,所謂“小”是指道為而不居、以弱自持的特點,並不表示實際形狀的大與小,也非表示大的事物、小的事物。第二,“多”與“少”亦是如此。例如第22章“少則得,多則惑”, 此處“多”與“少”只是兩個泛指的概念而已,只表示“多”與“少”兩種性質,因此河上公注此句“財多者惑於所守,學多者惑于所聞”,舉出兩個實例,說明“多”並不專指某項事物。當然,《老子》書中也有用於實指的“之多”用例,例如帛書甲本“人之饑也,以其取食兌之多”,此處“之多”意指“獲取食物的途徑很多”。 “之多”放在句尾,且是全句強調的重點,這與前文第三類意見中所理解的“大小之多”定語後置的用法實際上並不相同。第三,“難”與“易”亦是如此。郭店《老子》甲簡16:“有無之相生也,難易之相成也”,“難”、“易”即是指抽象的概念,而且“難、易”並提時,“易”也沒有表“輕視”的以動用法。
其次,從語言的邏輯上來看,如果將“大小”理解成大大小小的事情,“多”理解成“眾”、“繁多”,則會產生用語上的冗餘問題。大大小小的事情,不論是否繁多,只要輕視它就會產生無法預料的困難。也就是說強調“易必多難”與“大小之多”的“多”並無關係。表達這種意思沒有必要在“大大小小”之後加上“多”這一修飾詞,只說“大小,易必多難”於意已足。綜合以上分析,我們認為以上三種看法都有一定的問題存在。
本句在理解上存在著另一種可能。筆者認為“大少之多”與“易必多難”是對句。“大少之多”的“少”不必讀為“小”,“少”與“多”相對而言。“大”為形容詞,意同“太”,用來修飾“少”,指小到了極點。“之”意為“而”表後續承接的助詞。清代劉淇《助字辨略》“之”字條:“《中庸》:‘夫微之顯’,《左傳》宣公12年:‘廣有一卒,卒偏之兩’,韓退之《送文暢序》:‘弱之肉,強之食’,此之字,並‘而’辭也。” “之”字的此種用法又見《中庸》:“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後三“之”字與前三“而”字互文,《中庸》此句強調不執一端,認識上不要偏頗。[7]“大少之多”,即是指“少”向“多”轉化的過程,下句“易必多難”,是指易向難轉化的過程,兩句適成對句。
“大少之多,易必多難”一句中“大”修飾“少”,“多”修飾“難”, 也是一種前後互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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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法,“大”即形容“少”,亦形容“易”。此句意為:少到了極點,就會向繁多轉化,易到了極點就會向困難重重轉變。如此解釋亦符合《老子》一書的主旨。《老子》一書強調“作”,又強調“返”與“復”。郭店《老》甲簡37云:“返也者,道之動”,又簡24云:“萬物方作,居以須復也,天道員員,各復其根”,根據這種觀點,“少”與“多”,“易”與“難”之間就是一個循環往復的過程,沒有截然的界限。“少”向“多”、“易”向“難”轉化,反之也是成立的。
與“大少之多,易必多難”用字以及句法結構相類似的句子在《老子》中還能找到。例如郭店《老》甲簡36“甚愛必大費,厚藏必多亡”,講的也是“愛”與“費”、“藏”與“亡”之間的辯證關係。其中,值得指出的一點即是,“大費”與“大少”一樣,也是用“大”作形容詞,“多亡”與“多難”一樣,亦是用“多”作形容詞。郭店簡《老》乙簡11、12載:“大白如辱”、“大方無隅”,俱是用“大”作形容詞,指白到了極點看上去就像黑的一样,方到了極點就變得沒有了棱,從這一點來說,這兩句與“大少之多”所表達的意思是相同的。又郭店《老》乙簡13、14云:“大成若缺”、“大盈若沖”、“大巧若拙”、“大直若屈”等亦當作如是解,均是指某種狀態達到了極點,就會轉向其對立面。
道家之外的傳世文獻中也多有這種將相反相成的概念並在一起敍述的例子。例如《左傳》成公14年雲:“君子曰:《春秋》之稱,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汙。”“微”與“顯”,“志”與“晦”,“婉”與“成章”,“盡”與“不汙”四組概念都在某種程度上相對立,先秦思想家認為《春秋》一書在敍事指稱上將這些相對立的觀念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再如《尚書·洪范》“沈潛剛克,高明柔克”,是說“各當以剛柔勝其本性”。[8]然而,《老子》中的這種句式雖然在語言邏輯上與上舉儒家文獻有相似之處,但兩者的內涵並不完全相同。上舉《中庸》、《左傳》等內容,重點在於要求人們不走極端,在認識事物時要注意到其始末源流。《老子》中這種句式則主要強調兩種相對立的狀態之間的轉化。
綜上所述,“大少之多”既不是指“以大為小”,也不是指“大大小小”、“萬物萬事紛繁眾多”,而是指“少”這種狀態到了極點而向“多”轉化。“易必多難”亦非“看得太容易”、“以難為易”、“平易之中必多艱難”、“處之于易,則必有多難”等意思,而是指“易”這種狀態到了極點就會向困難重重轉化。
“少”與“多”、“易”與“難”各自都是從自然界以及人類社會現象中抽象出來的兩組概念,而非人們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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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的態度,也不是實指具體的事物。“少”與“多”、“易”與“難”這兩組概念各自所代表的兩種狀態之間,能夠在一定條件下互相轉化。如果不是少到了極致,易到了極致,是不會向各自的對立面轉化的。易就是易,難就是難,《老子》並非是顛倒黑白,只是強調兩者之間可以相互轉化。因此,那種認為“平易之中必多艱難”的看法既不符合形式上的語言邏輯,也與《老子》一書的主旨相違背。
[1] 彭浩:《郭店簡<老子>校讀》,湖北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32頁。
[2] 王博:《美國達慕思大學郭店《老子》國際學術討論會紀要》,陳鼓應主編《道家文化研究》(第17輯:郭店楚簡專輯),三聯書店,1999年,第7頁。丁四新有相似的理解,將簡文讀為“大,小之,多易必多難”,認為“大事而小看之,則產生慢易;慢易愈多,則必定困難也愈多。”見丁四新:《郭店楚竹書<老子>校注》,武漢大學出版社,2010年,102頁。又廖名春雖然認為當讀作“大,小之。多易必多難”, 認為其間約脫60字,句意為“大的,要把它當作小的”。見廖名春《郭店楚簡老子校釋》,清華大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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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社,2003年,156頁。
[3] 劉信芳:《關於竹書“錯別字”的探討》,《考古》2006年第10期。
[4] 魏斯鵬:《楚簡<老子>柬釋》,陳鼓應主編《道家文化研究》(第17輯:郭店楚簡專輯),第218頁。趙建偉:《郭店竹簡<老子>校釋》,陳鼓應主編《道家文化研究》(第17輯:郭店楚簡專輯),第293-294頁。劉釗:《郭店楚簡校釋》,福建人民出版社,2005年,14頁。其中趙氏認為“易必多難”意為“平易之中必多艱難”,與劉信芳等學者的看法小異。
[5] 魏斯鵬:《楚簡<老子>柬釋》,陳鼓應主編《道家文化研究》(第17輯:郭店楚簡專輯),第218頁。
[6] 趙建偉:《郭店竹簡<老子>校釋》,陳鼓應主編《道家文化研究》(第17輯:郭店楚簡專輯),第293-294頁。
[7] 此三“知”字句,《禮記正義》鄭注“三知者,皆言其睹末察本,探端知緒也”,孔穎達《疏》云:“言欲知遠處,必先之適於近,乃後及遠”,“見目前之風,則知之適所從來處”,“此初時所微之事,久乃適於顯明。微是初端,顯是縱緒。”可見此三句俱是強調在認識上知其本末源流,“之”意同“而”。
[8] 引自《左傳》文五年杜預對《左傳》中所引《洪範》此句所作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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