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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古陈仓秦人“祠鸡”热渊源初探
宝鸡原名陈仓,秦汉时设陈仓县。唐朝肃宗至德二年(757)以“昔有鸡鸣之瑞”之传说而改名宝鸡。“宝鸡”最初为神名,唐改为地名,至今已有1200余年的历史了。
《史记·秦本纪》:“文公元年,居西垂官。三年,文公以兵七百人东猎。四年,至汧渭之会。曰:‘昔周邑我先秦嬴于此,后卒获为诸侯’。乃卜居之,占曰吉,即营邑之”。秦文公在“汧渭之会”所营之邑,是秦人入居关中后的第二个都邑,即陈仓城。名曰“陈仓”乃是因其境内有陈仓山所改。
陈仓城的位置,根据《元和郡县图志》的记载:“陈仓古城,在今县东二十里,即秦文公所筑。”《最近宝鸡乡土志》云:“陈仓古城有二,上城秦文公所筑,下城魏将郝昭所筑,均在祀鸡台以东。”《宝鸡县志》对陈仓城的记述则更加详明具体,云:“宝鸡夏商时为雍州陈国,战国时秦设陈仓县,秦文公筑陈仓城,史称上城,原址在戴家湾村附近。”[1]
以上史料清楚地表明,秦文公所建陈仓城遗址就在今宝鸡市以东的祀鸡台(现名斗鸡台)戴家湾村附近。
陈仓城不但是秦人入居关中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更是秦人向东进一步扩张的前沿阵地。秦文公在此经营长达48年之久,是秦人入居关中初期经营时间最长的一个都城。因此,古陈仓在秦人的发展史上举足轻重,有着重要的里程碑作用。也正是在这块古老而又美丽的古陈仓大地上,秦文公秉承父志,继承襄公未竟的事业,带领秦人艰苦奋斗,奋发图强,使这里成为秦人向东扩充势力,最终成就霸业的大后方。
所谓“鸡鸣之瑞”说的就是秦文公时期发生在古陈仓大地并广为流传的关于“陈宝”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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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神”的神话故事。秦人对“陈宝”十分感兴趣,专门为其立“陈宝祠”大肆祭祀,“陈宝”究竟是什么东西?秦人何以对“陈宝”如此看重?有无什么社会背景和历史原因?本文试图从以下几个方面对此问题用一深入细致的探讨和研究,以期找出秦人崇拜祭祀“陈宝”即“宝鸡神”的真正历史根源。
一、《史记·秦本纪》文公:“十九年,得陈宝”
关于“陈宝”即“宝鸡神”的神话传说,历史上主要有以下两种说法。
(一)“陈宝”为“若石”说而“若石”又是由一个小姑娘变成的野鸡精所幻化。《晋太康地志》曰:“秦文公时,陈仓人猎得兽若彘(豕),不知名,牵以献之。逢二童子。童子曰:此名为‘ ’常在地中食死人脑,即杀之,拍捶其首。‘ ’亦语曰:二童子名陈宝。得雄者王,得雌者霸。陈仓人乃逐二童了,化为雉(野鸡),雌上陈仓北阪,为石。秦祠之。”
这条记载认为“陈宝”是二童子中的一个姑娘变化成的一只野鸡,飞到了陈仓城北阪落地后又变成了石头,被秦文公打猎时所得。秦文公化视若“宝鸡”,为其立祠祭祀,此说看来纯属杜撰。
(二)“陈宝”为“陨石”说《史记·封禅书》云:“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云。野鸡夜 。以一牢祠,命曰陈宝”。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先生认为:“然则所谓‘若石’,所谓‘陈宝’,原不过‘流星’、‘陨石’特神乎其说也”。
另据北魏郦道元在《水经注·渭水》中记载说:“(陈仓)县陈仓山,山有陈宝鸡鸣祠。昔文公感‘伯阳’之言,游猎于陈仓,遇之于北阪,得若石焉,其色如肝。归而宝祠之。故曰陈宝。其来也自东南,晖声若雷。野鸡皆鸣。故曰‘鸡鸣神’也。”此说认为,所谓陈宝,只是一块陨石,它在某晚从东南方向坠落在陈仓北阪,陨石在寂静的夜晚坠落,惊起了一山的野鸡乱叫,人们不理解一自然现象,故曰:“鸡鸣神土”。第二天,有个叫伯阳的人给秦文公出主意,要文公一定要利用这一祥瑞,来说明他在建城之初就已得天之助,所以秦文公才带人以游猎为名,在陈仓山上去寻找。后来果然在北坡上找到了这块陨石,“归而宝祠之,故曰陈宝”。此说是先有“陨石”、后有“鸡鸣”,“陨石坠地,惊起野鸡乱叫”,这一自然现象被秦文公所利用。
以上两种说法,但无论哪一种,最终都和“鸡神”有关,可见秦文公“获陈宝”,立“陈宝祠”所祀之神当为“宝鸡神”是勿庸置疑的。
二、秦汉之际的“祠鸡热”活动
秦人自文公十九年于陈仓北阪城上“获陈宝”、“归而祠之”之后,自此掀起了古陈仓历史上对“宝鸡神”大肆祭祀的热潮。
秦文公所建陈宝祠的位置,《正义·括地志》云:“宝鸡(神)祠在……故陈仓城中。”前面说过,陈仓城位于今宝鸡市区以东的斗鸡台戴家湾村附近。而斗鸡台(原名祭鸡台、祀鸡台)地名的来源也正是源于历史上曾在此范围内举行祭祀“宝鸡神”活动的缘故。
关于“陈宝祠”的祠名,伴随着时代的变迁,祭祀内容的不断变换,历史上也曾几度易名。秦文公十九年至西汉初元元年祠名“陈宝祠”,东汉名“陈宝鸡鸣祠”,后又名“宝鸡神祠”,“宝夫人祠”,以至于再后来称“娘娘庙”等等。
历史上对“宝鸡”的祭祀最早始于秦文公十九年,以后历代虽都有祭祀,但对“陈宝”的祭祀基鼎盛时期当在秦汉之际。
据《汉书·郊祀志》记载“……及陈宝祠,自秦文公至今,七百余年矣。汉兴,世世常来,光色赤黄,长四五丈,自祠而息,音声砰隐,野鸡夜?,雍太祝祠以太牢。遣候者承传,驰诣行在。所以为福祥。高祖时,五来。文帝时,二十六来。武帝时,七十五来。宣帝时,二十五来,初元元年以来,亦二十来。此阳气归祠。”“雍太祝祠以太牢,”雍,宝鸡古称雍州,“太祝”是朝廷掌管祭祀的官员。“太牢”古时祭祀用的牲畜,即牛。从上述这殷文字记载看,对陈宝的祭祀,秦汉之时曾初列为国家祀典。汉代虽然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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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宝依旧行国祀之礼,但从根本上来讲已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了,只不过是汉对秦制的延续罢了,早已背离了秦人对陈宝祭祀的初衷。
关于“陈宝祠”的历史价值,苏秉琦先生曾论及说:“陈宝祠在我国古代的神祗祀典中,恐最富于浪漫色彩的一个;在海内古神祠中,除天、地、龙王之类,似建立最早;自秦文公初建到现在,虽史料残缺,不尽可考,然其间存续之迹,大半可辨,享祀之久,海内无二。”[2]
三、秦文公杜撰“宝鸡神”的目的及所蕴含的历史文化内涵
(一)政治上的需要秦人杜撰“宝鸡神”的神话故事,并将其供奉在具有秦人宗庙功能的祠堂里大肆祭祀,首先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是为秦人欲“霸天下”制造政治舆论。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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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原是来自于东方的一个游牧民族,于襄公时还居于西垂(今甘肃礼县),西周末年,犬戎杀周幽王,秦襄公救周并护送平王迁都洛邑(今河南洛阳),平王封襄公为诸侯,并赐给“岐以西之地,”随着周王室的东迁和日渐衰微,襄公时秦人欲代周“霸天下”的政治野心就已初见端倪,至文公时将都城由汧(陇县)迁至“汧渭之会”。随着国力的日渐强盛,地盘的不断扩大和东移,秦“欲霸天下”的野心更为强烈。
在我国古代,统治阶级为了取天下,其惯用的手法就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来大造政治舆论,也就是统治阶级宣扬的“天命论”。所谓“天命论”则认为“天”能致命于人,能决定人类的命运。天命论最初发生于殷商时期。从古器物发掘中见到的甲骨卜辞,彝器铭文,说明了当时统治阶级自称“受命于天”,或把自己的意志假托为上帝的命令,称之为“天命”,用来作为对人民进行统治压迫的合理依据。如周代的最高统治者就称为“天子”。在商周青铜器铭文中“受命于天”的辞句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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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如在宝鸡贾村塬出土西周重要青铜酒器何尊,其铭文中就有“王受大(天)令(命)”的语句,意思是文王受到上天授于的统治天下的大命。周人为了代殷取天下,为了制造舆论,就曾编造出了“凤鸣岐山”,“周室当兴”的神话故事。又如,宝鸡县杨家沟出土的秦武公时期的秦公钟、 铭文中就有“我先祖受天命,赏宅受国……”的辞句等等。秦人与周人长期杂居,不可能不受其影响。而笔者认为,秦人为了代周“霸天下”正是受周编造“凤鸣岐山”神话故事的影响,才编造出了“陈宝”的神话故事,即“宝鸡神”的故事,其手法与周人一脉相承,如出一辙,可以说是对周“天命论”文化的全面继承。这从秦人杜撰“宝鸡神”故事的过程中就已说的十分明白。《搜神记》:“彼二童子名陈宝,得雄者王,得雌者霸。”又《晋太康地志》:“……亦语曰:‘二童子名陈宝,得雄者王,得雌者霸。’陈仓之民乃逐二童子,化为雉(野鸡),雌上陈仓北阪,秦祠之。”
上述两条记载,均一语道破了秦文公当时杜撰“宝鸡神”的政治目的,是为了秦人“霸天下”的政治需要。而“宝鸡”是被秦人当做舆论工具而大加宣扬和利用的。故而秦人才对此如此热衷。
(二)与原始图腾崇拜有关秦人将“陈宝”即“宝鸡神”供奉在具有秦人宗庙功能的“陈宝祠”里大肆祭祀,除了关面所说有明确的政治目的外,追根溯源,“尚含有一种秦人的原始习俗在里面”。即与秦人的秦始图腾崇拜有关。
据《左传·庄公二十八年》载:“凡邑有先君宗庙之主曰都。无曰邑,邑曰筑,都曰城。”据此推测,陈仓城作为秦之都城,其内必有祭祀先君的宗庙。笔者认为位于陈仓城中的“陈宝祠”正是秦人用以祭祀先祖神灵的宗庙。
那么秦人为何将一只野鸡神,即“宝鸡神”供奉在祭祖的宗庙里,并大行国祀大典,而不找一只其它动物来进行祭祀呢?通过对秦文公时期发生的“宝鸡神”的神话故事的分析以及从秦人的历史发展情况来看,当时除了明确的政治目的以外,追根溯源,似乎还蕴含着一种潜在的原始文化积淀在里面,那就是“鸡”和秦人崇拜的原始图腾(秦人的宗神)有关。也就是说秦人对“鸡”的的祭祀,实际还蕴含着一种秦人的原始习俗,即祖先崇拜观念在里面。正如苏秉琦先生所说:“所不可解者,在古代社会中祭祀是与战争同样重要的第一等大事,何以秦人把‘陈宝’看的如此重要,竟于祀天之典不相上下?及秦兼并天下后,尚惟雍四,上帝为尊,而光景动人民惟陈宝。”[3]对此,苏先生认为:“一个最自然的解释,便是在此平易故事的背后,恐尚含有在秦人社会中某种原始的习俗信仰。”苏先生所说甚是,点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遗憾的是苏先生对此问题没有作进一步的说明。但仅此,对于我们对该问题的探讨和研究就已经起到了十分重要的启迪作用。
顺着苏先生的思路,通过分析研究,笔者认为,秦人之所以杜撰一只“野鸡”作为舆论工具,并将其置于宗庙里大肆祭祀,实际上是秦人崇奉之原始图腾(宗神),经过漫长的历史,沧桑巨变至秦文公之时的发展蜕变而已。说明秦文公之时还存在着祖先崇拜图腾的遗俗,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变化。欲说明这一问题,首先应该搞清楚秦人信仰的原始图腾是什么。
根据史料记载和今人的研究,和商人一样,秦人也信奉玄鸟,并以玄鸟作为本氏族的图腾而加以崇拜。古人所说的玄鸟,即“燕”。《史记·秦本纪》:“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女修吞玄鸟卵生一男孩,叫大业,这个大业就是秦人的始祖,吞玄鸟卵生子大业的记载说明了秦人与玄鸟的关系。当时时值母系氏族公社时期,故知其母不知其父。
《左传》昭公十七年载鲁相孙昭子问郯子少昊氏以乌名官之故,郯子说:“吾祖也,我知之。……我高祖少昊,挚之立也,凤鸟适止,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这里说的是凤鸟。(笔者取玄鸟说)这个郯子据说是与秦人同源,亦为嬴姓。
上面这段记载,当是秦人高祖少昊“纪于鸟”以鸟为图腾的最早文字记载。
古人所说的玄鸟,亦即“燕”。《索隐》注:“女修,颛顼之裔女,吞鸟乙 子生大业。其父不著。”“鸟乙 子即燕。《尔雅·释鸟》云:燕,齐曰鸟鸟乙。
以上记载,反映了秦人把玄鸟,即“燕”视为自己的祖先,并把燕作为本氏族的图腾而加以崇拜。
秦人崇拜鸟,以至于把想象中的祖先的名字与鸟联系在一起。“氏族有一定的名称,在全部落内只有该氏族才使用这些名称,因此,氏族个别成员的名字,也就表时了他属于哪一族。”《史记·秦本纪》:“大业取少典之子,生女华,女华生大费,大费以姚姓之女为妻,实鸟俗氏。”《索隐》:“以仲衍鸟身人言,故为鸟俗氏。”“大廉玄孙日孟戏,中衍,鸟身人言。”《正义》云:“身体是鸟而能人言。又云口及手足似鸟也。”
由于秦的祖先善训养鸟兽,而被舜赐姓嬴。《史记·秦本纪》:“……大费拜受,佐舜调训鸟兽,鸟兽多训服,是为柏翳,舜赐姓嬴氏。”
柏翳,即伯益,林剑鸣先生认为,伯益的名字与燕子的叫声“嗌嗌”相同,故名“益”。[4]
关于秦人崇拜鸟,以鸟作为本氏族的徽号的文物也发现不少。著名考古学家邹衡先生认为:“卜辞中的蘏氏族和金文中的蘌氏族,很可能就是秦的祖先费、蜚之类。”他认为出自甘陕一带的广折肩罐中亚字框中有鸟下加手的捕鸟形族徽,“其所代表的可能是一个善于捕鸟的族徽。古者以官职为氏,那么,此氏族必定会有一个善于捕鸟的祖先,曾经充任过商朝或其以前的鸟(或鸟官),而他的子孙又住在今陕西、甘肃一带先周文化地域内。说至此,人们不难把这个氏族和秦的祖先联起来。这一支秦的祖先很可能是戎胥轩所率领的嬴秦族人。”
由于秦人善养鸟兽,故而崇拜鸟,以玄鸟为图腾,这似在情理之中。
从以上简析说明了秦人崇拜信仰的原始图腾是“玄鸟”即“燕”,秦人视其为宗神。陈宝祠是秦之宗庙,秦人将“宝鸡神”置于用于秦人祭祖的宗庙里,大行国祀之典,说明“宝鸡神”与秦之宗神“燕”有着一定的承袭关系。“……没有谁会认为神话传说纯系古人的任意幻想,它是历史的变形,在变化了的形态中,包含着真实历史因素。”[5]鉴于此,笔者认为,虽然史书对秦人崇拜的原始图腾没有任何记载,但站在“陈宝祠”是秦之宗庙的角度来看待这一问题,秦人对“宝鸡神”在大肆祭祀,除了前面所说,当时秦人首先是出于政治上的需要外,其次追根溯源是“尚含有秦人的一种原始习俗”即祖先崇拜观念在里面。换言之,所谓的“陈宝”即“宝鸡神”实际上就是由秦人崇拜信仰的原始图腾“玄鸟”(燕)经过漫长的历史发展变化而来的。故秦人才对“宝鸡神”如此热衷祭祀,并列为国典。
总之秦人“祠鸡”,其喻意:天降祥瑞,是鸡神显灵,鸡神显灵,也就是祖先显灵。无非是说,秦人欲“霸天下”,是上天的旨意,是天授大命,是得到祖先保佑的。这即秦人崇拜祭祀“宝鸡神”的真正历史根源。
[1]《先秦都邑陈仓城及秦文公、宁公葬地刍论》见《秦文化论丛》第3辑。
[2][3]《苏秉琦考古学论述选集》。
[4]林剑鸣:《秦史稿》。
[5]刘宝才:《关于女修吞玄鸟卵生大业的讨论》。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9/52769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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