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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論簡、帛《五行》章句的重要差異(上)

  • 儒家,孟子思想,君子之道,孟子,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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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8-28 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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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論簡、帛《五行》章句的重要差異(上) ,对于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来说,儒家-論簡、帛《五行》章句的重要差異(上)是一个非常想了解的问题,下面小编就带领大家看看这个问题。

原文标题:論簡、帛《五行》章句的重要差異(上)


(香港)
修訂版說明:本論文共分上、中、下三篇,在簡帛研究網首發。今轉載於此,之前各篇內容都經過不小或大或少的修改和補充。
(一)
比較郭店楚簡《五行》和馬王堆帛書《五行》的開篇,竹簡本的「第一號簡,其開頭部分是由“五行”二字開始」;相對來說,其前出土的「馬王堆《五行》的開頭部分,雖因殘損嚴重而難以斷定,但似乎其最先二字並非“五行”」。[1]
「學者多認為」,具篇名的楚簡《五行》,其「所論就是《荀子.非十二子》所說(的)子思、孟子“案往舊造說,謂之五行”」。[2]而「帛書《五行》是認識思、孟“五行”的重要文獻。但卻經過了子思後學的妄改。(按:本文則認為改易成帛書本的人是荀子。)如果沒有荊門郭店楚簡的出土,我們對於先秦學術史的某些認識,恐怕不知又要迷失到甚麼程度」。[3]
於《五行》篇作者的問題,筆者是認同竹簡《五行》與子思有密切關係這一說法。[4]但對帛書《五行》,筆者則認為它是荀子改造自竹簡《五行》的傑作。「李學勤先生指出,出土郭店楚簡的郭店一號墓,年代在公元前三零零年至前二七八年之間,相當孟子活動的後期,墓中書籍都為孟子所能見到;《孟子》七篇是孟子晚年所撰,故郭店楚簡的典籍均應早於《孟子》的成書」。[5]是則荀子這同樣是「案往舊」的「造說」,於時間上便絕對是可能的事。也即有理由相信,後於思、孟的荀子,是可以修改所見《五行》的傳抄本或有關版本,用之使成為學說中部分思想的元素,[6]以及教學的輔助及補充教材。
事實由竹簡《五行》之見有篇名,而經文又無《說》無《解》,此正與荀子批判思、孟而有所謂「謂之五行」、「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等一些言表,恰見相合;這便如龐樸先生所指出:「也足以旁証,《五行》篇本來並沒有“說”和“解”。因為如果原書確如帛書所示,有經也有說,那麼荀子批評的話,就不便如此說。」[7]而這,不又間接說明了帛書《五行》的經傳,俱可以和苟子扯上關係嗎?
說荀子與帛書《五行》關係密切,一個有力証據是來自反証。荀子既批判思、孟“五行”,卻又不列名目,這相信是與他已給竹簡《五行》加上篇名有關,落實了所謂「謂之五行」這一說法。
(二)
筆者前曾有文論及竹簡《五行》其第26與27章見諸帛本的不同處,包括:簡本「喻而知之謂之進之,譬而知之謂之進之」這兩句,在帛本是前後互易;又「幾而知之,天也」中的「幾」是寫作「鐖」;而「上帝賢汝」改為「上帝臨汝」;「大施諸其人」則變成「天生諸其人」。有關這各種改動的原因,及所產生出的不同意義和思想內涵,筆者已作過探討與論說。[8]今不贅引。
但還有一處重要的差異,當時保留沒談,就是關於簡本第27章末句「其人施諸人,狎也(『狎』字釋文從李零校)」,這在帛本,後面是多了「其人施諸人,不得其人,不為法」此三句話。對此,郭沂認為「從行文看」,是「帛本注文混入經文」。[9]但筆者的看法卻非如此,而相信這是荀子以帛本作為學說輔助教學其中一處的補充教材。這是從反面去申言「解蔽」這種思想的重要性,再由《說》[10]加以申說。
首先由「狎」字說起。
《論語》「狎」字兩見,[11]一曰「見齊衰者,雖狎,必變」(〈鄉黨〉),解作「親」。一曰「狎大人」(〈季氏〉),可解作輕忽、藐視。而郭店簡《語叢三》則有「狎於德」,字既可解作「親」,又可解作「習」[12],就同《五行》的「狎」義一樣。「狎」之親是既可指人我之間的能有所親近,也可指天之親近。後者例如《國語.晉語六》所稱「天道無親,惟德是授」;《禮記.中庸》載孔子所說的「栽者培之,傾者覆之」等都是。因此《中庸》又說「故大德者必受命」。故所謂「其人施諸人,狎也」,當是指「其人」能行中道自然而有自然的化育(按:《左傳.昭公二十八年》言文王之德,有謂「勤施無私曰類」。杜預《集解》云:「施而無私,物得其所,無失類也。」竹添光鴻《左傳會箋》曰:「施而無私,一視同仁,故曰類。」而《荀子.修身》亦謂「夫師以身為正儀,而貴自安者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此之謂也」),人便必有因悅之而親之者,習之者。是孟子所謂:「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盡心上〉)故帛書《五行》下文跟着說:「聞君子道而悅,好仁者也;聞道而畏(《說》則寫作『聞君子之道而畏』),好義者也;聞道而恭,好禮者也。」而這又有一值得注意處,就是帛本把簡本的「聞道」改為「聞君子道」;《說》又見把「道」解作「天道也」(第347行);完全是為配合上文「其人施諸人,狎也」所行的「贊天地之化育」這「中和」之道而來;即謂「其人」能以其「德音(《荀子.富國》:『德音足以化之』)」,產生自然的親和力、影響力。好比《左傳.昭公二十八年》引《詩》之譽文王:「莫(『德正應和曰莫』)其德音。」這也就是文內的所謂「有德則邦家興,文王之示也如此(『示』字從李零釋讀)」。所以《說》的釋「天生諸其人」,是謂「如文王者也」;釋「其人施諸人」,是曰「如文王之施諸弘夭、散宜生也」。此因文王既能「經緯天地」,「勤施無私」,又能「無伐善,無施勞」(借用《論語》載顏回言志之語),即如不硬銷言教政教,不施行專制(《荀子.解蔽》:「聖人之行道也,無強也」),「曲而有直體」(《左傳.襄公二十九年》),故能「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論語.泰伯》)。所以《易緯.乾鑿度》稱孔子之釋《隨》卦有云:「譬猶文王之崇至德,顯中和之美。」事實《隨》卦九五爻辭為「孚於嘉,吉」,是指人信於美好,故有善美的事便會得人怡悅而願相隨。而文王既能善待失德失民心的紂,寬大地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則所帶來的啟發,有心人自更願相隨。故《彖傳》乃謂「『隨』之時義大矣哉」![13]是以孟子有說:「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盡心下〉)
故知帛本之所以加上「其人施諸人,不得其人,不為法」這三句,原因之一,是要強調智者的知賢知聖此一重要性。因為,若然文王「不得如太公望、散宜生、弘夭」的「見賢人,明也;見而知之,智也」,「德法」便不足成法。同理,人的知天道亦然。而由這樣的文本,又可帶出簡帛《五行》的一個命題:「不行。」它是文內「德之行」和「行」這兩個命題思想的逆向,其中便有所謂「不簡不行」(第22及37簡),即謂若道有所蔽,便成偏為小;而「小義破道」。蓋「道小不通,通道必簡」(《大戴禮記.小辯》)。故「道小」不但難以「成德為行」(《乾.文言傳》),難成「德行」的影響;還會有「不義」的事發生,如《五行》說的:「不行不義。」(第22簡)。
因此《說》之釋「其人施諸人,不得其人,不為法」.是謂:「言所施之者,不得如散宜生、弘夭者也,則弗〔為法〕矣!」(帛書第346行)這話所反映出的思要有三:一是「弗為法」也便不能受天命,亦即不成「大德」便不得天命。故知孔子的說「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論語.述而》),就是他的求顯於「大」!二是「弗為法」便又有「不親」,會產生小人「狎大人」的事。可見「狎」之為「親」是要在得人,例如「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論語.泰伯》);又例如孔子嘗透露:「自吾有回,門人益親」(《史記.仲尼弟子列傳》);這當是荀子的一種「解蔽」之言,有所謂「凡人之患,蔽於一曲,而暗於大理。治則復經,兩疑則惑矣」(〈解蔽〉);也可信是他在帛本《五行》及《說》中所好用的一種性質近乎「賦」體,[14]但「謎」樣卻更見深化的技巧:幽隱而有說(《說》表面並無言及「狎」)。三是即此可知,帛本的加上那三句話,另一原因是作者認為若行教而欠善,便會失道失事失人,產生不良效果,例如有所謂「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論語.里仁》)。是以孔子有說:「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顏淵〉)
故知「其人施諸人,狎也」的能令人有親有習,是還因其人能行善法,故法有所成能得其人。反之,若君子不先慎立其方以明其法,則「智者過之」「賢者過之」,便令「愚」、「不肖」有所「不及」(語見《中庸》第4章);最後甚至會出現諸如「狎大人,侮聖人之言」此類的反響,形成有所謂「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三)
帛本《五行》於終章處,是把竹簡「聞道而悅者,好仁者也」中的「道」,易為「君子道」;把「聞道而樂者,好德者也」的「好德」,改為「有德」;這兩兩究竟又各有甚麼不同?
嘗有論,天道是自成其仁的無妄私,如《說》就有稱:「仁而能安,天道也。」(第245行)上天的愛是一視同仁,譬之於天地,便有所謂「三無私」:「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禮記.孔子閒居》)。故《五行》是稱「聞道而悅」為「好仁」。但天道的無妄卻又給君子帶來了「畏天命」的「中心之憂」。因上天的中道無為,是無論正道反道,例如仁與不仁,都概加生發。孔子就因此有說:「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中庸》第17章)又說:「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孟子.離婁上》)故聖人的「知天道」,是可信必有「恐懼乎其所不聞」此一義,而講重「慎求之於己」,知所善行人之道,始然後得曰「知而行之,義也」(《五行》),而能有所謂「昔先君子有言『聖人天德』何?言慎求之於己,而可以至順天常矣」(郭店簡《大常》第37-38簡)。
因此帛本《五行》是要把「道」改為「君子道」,以示於言天道無為處(《禮記.哀公問》:「無為而物成,是天道也」),還須講重人道之修。事實《說》就把「君子道」的「道」解作「天道也」(第347行);荀子也因此而批評「莊子蔽於天而不知人」(〈解蔽〉),又說「故明於天人之分,則可謂至人矣」(〈天論〉)。
但子思又並非不知不明「道」與「君子道」,「好德」與「有德」的微妙關係及分野。前者由竹簡《五行》於言「聞道而悅者,好仁者也」之後,跟着即說「聞道而畏,好義者也」可得窺而知。此句義與孔子所說「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的理脈相同(說詳後)。
事實竹簡《五行》言「道」所主述的,就繫於天道與君子道這「天」、「人」兩「大」道方面。
而人道之所以也稱「大」,是因人道之大者,除「正己」之外,還能不棄不賢不肖,這是孔子所說的「君子儒」之修。他又告誡子夏「無為小人儒」(《論語.雍也》)。因此孔子之言「人道」,乃以「政為大」;而「政者,正也」。孔子說:「古之為政,愛人為大。不能愛人,不能有其身。不能有其身,不能安土(按:『安土』指大地能以天下為己任,故能『樂天』。所以《易.繫辭上》有稱『安土敦乎仁,故能愛』)。不能安土,不能樂天。不能樂天,不能成其身。」(《禮記.哀公問》)是以竹簡《五行》同樣沒忽視道有正、反這一現象,教修身君子要「慎其獨也」。這從文中數度見有本於仁、智、聖之道或所謂聖、智、仁,而作出逆向申說,最後又皆以「不安不樂,不樂無德」作結(見第2、3及11章),即可窺見一斑。
可是子思卻偏在終章處棄「君子道」和「有德」這兩個於文中屬重量級的辭稱不用,原因想極只有一個,就是這和他有意以見微知著的方式,包括以「聞道」扣於孔子所慨言的「朝聞道,夕死可矣」(〈里仁〉);以「好德」扣於孔子所感慨繫之的「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衛靈公〉);以道、德、仁、義、禮扣於孔子所特重的「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禮記,禮運》:『義者,藝之分也。』又:『夫禮,必……協於分藝』)」(〈述而〉);欲以此表出「此真先君子之言」!這一用心,我們今從帛書 《五行》之《說》的有關反映,是不難取得佐証。因荀子顯然也注意到子思此種不尋常但卻是「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的論調,故此他對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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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五行》終章所敘及的四個「聞道」,是只就首句的「聞道而悅者,好仁者也」,作出「聞君子道而悅,好仁者也」這樣的改動為示樣的參考;而接下的三個「聞道」,帛本《五行》則悉仍舊貫,採並存的方式,以表在修道的層次上,兩者是相通的。但在《說》的解說上,荀子則又全皆以「聞君子道」為稱,這自然是和他曾對竹簡《五行》首章的句義,作出了「聖」之「不形於內謂之行」這一改易,認為君子的性道不錯是本自於天,但與其從「聖」之「不形於內謂之德之行」這影響力的方面去強調聖人是具天命而來此一重要性,不如平實地從聖人的仁義禮教之道作出發,去言後現代君子之修(《荀子.大略》:「故禮之生,為賢人以下至庶民也,非為成聖也,然而亦所以成聖也」),這樣更具社會性,更見務實和需要。
今試看竹簡《五行》的終章:「聞道而悅者,好仁者也。聞道而畏者,好義者也。聞道而恭者,好禮者也。聞道而樂者,好德者也。」這裡所言的「道」,本可逕稱「君子道」;但子思卻一反其文例,而以「道」稱,就不能等閒視之。荀子必然也注意到此點。因「聞道」乃上承第27章的「大施諸其人,天也。其人施諸人,狎也」而來,所以是「持之有故,言之成理」。不過通讀全文,凡有關聞道達道處,必言「君子道」,無一例外。「聞道」在終章之前未嘗一見。是則子思之別具用心,昭然若揭!
而且可信「聞道」的「道」,在子思心中也是指「君子道」。這由「聞道而畏者,好義者也」一句可察知。這話是「君子道」所以形成的主因。
第26-27號簡有云:「聞君子道,聰也。聞而知之,聖也。聖人知天道也。知而行之,義也。」聖人能聞知於天,知天之成物,一視同仁,「中立而不倚」(《中庸》第10章),正反之道律皆生發,由是而有「中心之憂」,卻又因此而有「中心之智」(按:《中庸》第12章所說的「天地之大,人猶有所憾」,便可視為此義的「喻而知之,謂之進之」),既知以仁為體(故《荀子.解蔽》說「仁者之思也恭」),又能以其智擇善而行仁,成其「中心之聖」,是如孔子所說的:「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論語.衛靈公》);所說的:「仁者安仁,智者利仁。」(〈里仁〉)所以簡帛《五行》之言智者之知,有說:「見而知之,智也。知而安之,仁也。」(第27-28簡及第30簡)而「安也者,言與其體偕安也者也」(《說》,帛書第244-245行)。於是「德之行」能以「五」為「和」,即《說》所稱的「以多為一也者,言能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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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為一也」(第223行),而成人道的「大」。故《荀子.賦》篇之言「君子之知(智)」,有云:「大參乎天,精微而無形,行義以正,事業以成。」由此而行出所「宜」是為「義」。故《說》之釋「聞君子道而畏,好義」,是曰「好義者也之聞君子道而以之(往也)其〔義也〕,故能畏。畏也者,形也」(第348-349行)。郭店簡《語叢一》則說「有仁有智,有義有禮(帛書之「五行」序列與此近同)」(第16簡);又說「仁生於人,義生於道。或生於內(例如舜之『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或生於外(例如所謂『行仁義』;所謂『居仁由義』;所謂『見賢思齊』便是)」(第22-23簡)。因此郭店簡《尊德義》稱「是以君子,人道取先」(第8簡);《性自命出》謂「道四術,唯人道為可道也」(第14-15簡);而《荀子.不苟》則說「致誠則無它事矣,唯仁之為守,唯義之為行」。
則知「聞道而畏者,好義者也」中的道,必為「君子道」。它是人道之「大」者。而能成其大,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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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君子集大成」(第42簡)。
故帛書《五行》曰:「君子之為德也,有與始,無與終。」《說》之釋則云:「〔有與始者,言〕與其體始。無與終者,言舍其體而獨其心也。」(第229行)這若套以《中庸》載孔子譬以喻之的話,也就是「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天地」可謂是與天道仁體始,故其為也是中道無為。例如有所謂「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左傳.成公十三年》)。但上天大道之成物,又是任有道之物,自取自化自成,故能成物於無過不及,此即「生物不測」,也是中道自然的事。所以孔子又說:「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論語.雍也》)這當是他有感於人是基於上天的直道而有生,是以惜福的話。而這於「君子道」之「德」,就是由知天道體天德而來的「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中庸》第2章);於「君子道」的「善」,則是所謂「君子之為善也,有與始,有與終」(第18簡),由是而有「聞道而悅者,好仁者也。聞道而畏者,好義者也。聞道而恭者,好禮者也」這道德上的「論列其類」(《尊德義》);或可說是「道德者,包五性內外之稱也」(《大戴禮記.盛德》篇盧辯注)。而「始」則本是指聖人(例如堯)的始法則於天,卻能知天之不足而補之,行之以義,是為「中心之聖」。這既是聖人的「善」而有其賢行,也是君子的「為善也,有與始」的「始」;而「終」則是指「四行和謂之善」而為說。因此《乾.文言傳》有曰「知終終之,可以存義」。而《五行》之《說》則謂「所安,所行,所敬,人道也」(第291行)。亦知有關「君子之為德」的所謂「無與終者,言舍其體而獨其心」,「舍其體」即指心能居於無妄的仁體(戴震《法象論》嘗云:「聖合天,是謂無妄。無妄之於百物生生,至貴者仁」)[15],也即《大禹》所曰之「余玆宅天心」(郭店簡《大常》第33簡)。而「獨其心」就成「心貴」(《說》,第139行)。這是指要做好一己,最後還得靠自己才能做到,有所謂「為仁由己」,有所謂「慎求之於己」,是為「君子慎其獨也」,如《說》之謂:「心也者,悅仁義者也。」(第318行)因為天道的無妄,是於正、反之道,俱予生發;故修身君子不應只求潔身自愛,那只是蔽於一曲的「小人儒」;而要肩負大義,視「君子有終身之憂」(《孟子.離婁下》),為己為人,做個「君子儒」,例如對不賢不肖者,也得以「忠恕」之道待之,「有教無類」,體行道之「無與終」;就好比為《坤》之道的「地厚載物,德合無疆」(《坤卦.彖傳》)。而此一以人道的不偏蔽去配天道的無妄私,是正因天命有其可畏處,故志道者更要懂得採取主動去變天;變天之道又得先對聖道有所認知,然後學習如何去改變和革新自己。而這最重要的一個變則通的方法是知所悅人(《五行》:「以其中心與人交,悅也」),例如高明處的「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大處的「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論語.子張》)。所以《五行》稱:「不變不悅。」(第21簡)而《說》則謂:「變也者,勉也,仁氣也。變而後能悅。」(第233行)而最後若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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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聖之修,行外王的德化,便自然「仁者不憂」而有「君子之樂」!
則又可知孔子思想的偉大,是在他最知天人關係之畏處,而能「智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他嘗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論語.季氏》)「天命」的可畏是在天對人性的考驗。而子思顯然也深明此一理義,故「子思氏之儒」有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中庸》)「大人」的可畏,是在其人因此而建樹了榜範,既能治己以正,又能中正以立人,而體行中道自然的化育,無我又有我,是孟子所說的「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萬章上〉),又謂「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離婁下〉);故荀子亦稱「夫師以身為正儀,而貴自安者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此之謂也」。而「聖人之言」,則是指聖人其所行所道的「不言之教」。對此,孔子是既畏有所不聞不知「德音」處,又畏知而有所不能。
故就算不取帛本《五行》及《說》為証說,上論一樣可說明子思所言的「聞道」,當指「君子道」言。
但子思所云的「聞道而樂者,好德者也」,這在荀子看來,其語境若比於孔子精思的節奏,便有不諧協不合拍處。因這「樂」是說,好德者之能由「好仁」、「好義」、「好禮」,而臻至如聖智般能以人道配天道這天人契合的化境,產生出中道自然之化育,是自有其德之樂。這也是孔子所說「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論語.為政》),荀子所說「變化代興,謂之天德」(〈不苟〉)的「神而明之」處和理趣之所繫。
故孔子嘗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雍也〉)
而帛本《五行》則謂:「聞道而樂,有德者也。」《說》對此之釋是:「道也者,天道也。言好德者之聞君子道而以夫五也為一也,故能樂。樂也者,和。和者,德也。」(第351行)此詮釋讓我們看到「有德」是包含了「好德」。蓋「聞道而樂」,其樂一在於知有悅道者。二在於知悅道好德者能於「聞君子道而以夫五也為一也(按:因此《荀子.勸學》有謂『仁義不一,倫類不通,不足謂善學』)」,故對有好德如此者,倍感快樂。三是快樂更有在於人之能由遷善、樂道進而「好德」,是與「聞道而樂」者,也即「其人」有關。比類就有若人之好德於天,正是因天之「有德」!故《說》乃以悅聞五音之相和為喻,曰:「和者,有猶五聲之和也。」(第286行及292-293行)所以《五行》曰:「和則樂,樂則有德。」荀子則曰「聖人之思也樂」(〈解蔽〉)。
而孔子又曾喟嘆:「由,知德者鮮矣!」(〈衛靈公〉)然則這「知德」會否就同於「好德」的加配「有德」?
又孔子悲天憫人,嘗曰「朝聞道,夕死可矣」,其大義會正是此指麼?
(編者按:[1]引語見《中國哲學》第二十一輯(遼寧教育出版社出版)池田知久「郭店楚簡《五行》研究」一文,書第93頁。
[2]李零著《郭店楚簡校讀記》,第78頁。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年。
[3]引語見《中國哲學》第二十輯邢文「《孟子.萬章》與楚簡《五 行》」一文,書第239頁。
[4]梁濤:「現學術界一般認為郭店一號楚墓在公元前四世紀中期至三世紀初,不晚於公元前三零零年(參見《荊門郭店一號楚墓》,《文物》1997年7期;李學勤:《先秦儒家著作的重大發現》,《中國哲學》第二十輯),考慮到《五行》流傳過程中的複雜情況,特別是竹簡并非《五行》最早的傳本,那麼,它的書寫時間可能還會更早,雖不排除完成於子思弟子的可能,但基本可看作是子思(前483-402)的思想。」(見「簡帛《五行》“經文”比較」,www.confucius2000.com,2000年6月6日)詹群慧:「郭店一號楚墓的墓葬時代為公元前三百年左右。竹簡制作時代自然早於墓葬時代,子思卒於公元前五世紀末,到郭店墓下葬不過百年,按時間推算,簡本《五行》成書即使不在子思生活的年代,至少不會晚於子思的再傳弟子。因此《五行》篇縱使不是子思親手寫就,也應該是其再傳弟子根據子思口述經文記錄整理而成的經典。因此可以看作是子思的著述或著作,正如《論語》被視為孔子的著述一樣。」(見《郭店楚簡中子思著述考》(上),簡帛研究,2003年5月19日)
[5]同註〔3〕,書第240-241頁。邢文認為所引李氏的看法正與其文之結論相合。
[6]梁濤:「《五行》對荀子的影響也十分明顯,荀子思想以禮為核心,與《五行》“不形於內”的“行”顯然具有某種聯系。需要指出的是,《五行》是通過“賢人”來說明“不形於內”的“行”。」(見「簡帛《五行》新探──兼論《五行》在思想史中的地位」,confucius2000 ,2002年9月7日)
[7]見龐樸「竹帛《五行》篇比較」一文。《中國哲學》第二十輯,第224-225頁。
[8]見拙文《簡、帛“五行”天道思想再探討》。簡帛研究網,2006/7/15;孔子2000網,2006/7/25;武大簡帛網,2006/7/26。
[9]《郭店竹簡與先秦學術思想》(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書第206頁。
[10]龐樸:「竹帛兩《五行》的最大不同,在無《說》和有《說》。」又:「文章分為“經、說”、“經、解”或者“經、傳”,本是古人立言的一種體裁。」(「竹帛《五行》篇比較」,《中國哲學》第二十輯,第223頁)
[11]楊伯峻《論語譯注》,第256頁。
[12]李零:「『狎』與『習』音義相近,……古人常以二字互訓。」(《郭店楚簡校讀記》,第82頁)郭沂:「《說文》曰:『狎,犬可習也。』段玉裁注:『引申為凡相習之稱。』」(《郭店竹簡與先秦學術思想》,第205頁)
[13]這段言《隨》卦的話,是引自拙文《論語「民可使由之」章解讀》,見拙著《學校與學術之間》第178頁,香港明報出版社出版。
[14]見拙文《新論「孔子誅少正卯」──孔子辯誣之二》,第(五)及第(七)節。www.confucius2000.com,2006年9月2日。
[15]轉引自簡帛研究網載郭齊勇《再論“五行”與“聖智”》一文。該文於談到相信是戴震「對“仁、義、禮、智、聖”五行的闡發」之有關思要時,是引錄了一些言論精粹。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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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儒家-論簡、帛《五行》章句的重要差異(上);本文链接:http://gazx.sd.cn/zggs/2623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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