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博八《蘭賦》“容則”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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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上博八《蘭賦》“容則”試解

（南宁沛鸿民族中学）
上博八《蘭賦》有句：“蓉惻柬（簡）（逸）而莫之能（効·宵部）矣”[1]， 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注曰：“‘蓉惻’具體何意，尚待研究。”[2]在討論中，有學者將“蓉惻”讀為“容則”，將此句讀為“容則簡逸而莫之能（効·宵部）矣”，句意理解為：“即是說，其容貌外觀則如何如何~”[3]；孟蓬生先生認為：“‘蓉惻柬（簡）（逸）’疑讀為‘容色嫺逸’”[4]；劉雲先生謂：“疑‘蓉惻’應讀為‘容姿’……‘容’意為儀容，‘姿’意為姿態，兩者意義相近。”劉先生因此將“蓉惻柬（簡）（逸）”讀為“容姿嫺逸”[5]。諸家對“蓉”讀為“容”多無異議，而“惻”字讀法卻不盡相同。竊以為，將“蓉惻”讀為“容則”，可從；然而將“容”解為“容貌外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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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作副詞理解，恐不可從。
“容則”一詞，可見於楚辭《大招》：“容則秀雅，穉朱顏只”。王逸《楚辭章句》：“則，法也；秀，異也；穉，幼也；朱，赤也。言美女儀容閒雅，動有法則，秀異於人，年又幼穉，顏色赤白，體香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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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由此觀之，“容”可解為“儀容”，而“則”當解為“法則”。《史記·滑稽列傳第六十六》：“即為孫叔敖衣冠，抵掌談語。”集解:“《戰國策》曰：‘蘇秦說趙王華屋之下，抵掌而言。’張載曰：‘談說之容則也。’”[7]此處“容則”言孟優之“抵掌談語”，此時孟優不僅著孫叔敖之衣冠，還模仿孫叔敖之言行舉止。聯繫王逸所言“儀容閒雅，動有法則”，若儀容優雅，而且舉止合度，自然便有一番風采。如此，“容則”於“儀容法則”含義之外，應該還包含有“姿態風度”之意在。後世史書，亦以“容則”言人物之儀容美好、風度優雅。《魏書·列傳第六 太武五王》謂元彧：“彧美風韻，善進止，衣冠之下，雅有容則。”[8]《北齊書·列傳第三十三》：“景安妙閑馳騁，雅有容則，每梁使至，恒令與斛律光、皮景和等對客騎射，見者稱善。”[9]
蘇建洲先生在討論中說到“《李頌》（按：鄙意實為《杍頌》[10]）整理者240頁解釋為容貌、儀容。但是楚簡容貌、儀容都用「頌」表示，未見例外。除非是齊系底本或是此處用「艸」旁表示區別符號，草木之容貌與人的容貌不同，則「蓉」是表示草木容貌的專用字。否則此「蓉」應尋他解。”[11]蘇先生“楚簡容貌、儀容都用「頌」表示，未見例外”之說恐不可從。《郭店·語叢一》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號簡編連：“其體有容，有色有聲，有嗅有味，有氣有志。”五十號簡：“容色，目司也。”[12]《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簡牘·戰國楚簡》：“其容不改”[13]，此三處之“容”均可釋為容貌、儀容。因而，《蘭賦》“蓉惻”之“蓉”讀為“容”，訓為“儀容、容貌”，並非無據可循。
自《大招》至《北齊書》，“容則”一詞，皆言人物；而《蘭賦》此句，自是擬人手法。耐人尋味者，《大招》《魏書》《北齊書》，言“容則”皆曰“雅”； 《大招》《北齊書》還提及“閑”。《蘭賦》則作“蓉惻柬（簡）（逸）”，孟蓬生先生及劉雲先生均將“柬（簡）（逸）”二字讀作“嫺逸”，而無說；至於其中玄妙，只能留待孟先生、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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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及諸位有識君子揭示了。
此外，劉雲先生在討論中還提及：“《李頌》中有如下簡文：嗟嗟君子，觀乎樹之蓉（容）可（兮）。豈不皆生，則不同可（兮）。疑其中的‘則’亦應讀為‘姿’與前文的‘蓉（容）’對應。”[14]在此，讀“蓉惻”為“容則”後，聯繫“容則柬（簡）（逸）而莫之能（効·宵部）矣”前一句“蘭有異物”以及劉先生提及《杍頌》中句，兩句合觀，頗有意思，值得玩索。
《蘭賦》：蘭有異物，容則柬（簡）（逸）而莫之能（効·宵部）矣。
《杍頌》：嗟嗟君子，觀乎樹之蓉（容）可（兮）。豈不皆生，則不同可（兮）。
《蘭賦》先言蘭“異物”，再言其“則”，《杍頌》先言樹與物“皆生”，後言其“則”異；然而均以所詠之物與它物對比而言，且二者皆言及“物”與“容”、“則”。 “物”“容”“則”相關之說，及“物則”一詞，亦散見於先秦典籍。《左傳·昭公九年》：“事有其物，物有其容。”杜預注：“物，類也。”“容，貌也。”[15]《韓非子·喻老》：“夫物有常容,因乘以導之,因隨物之容。”集解曰：“物有定形，乘其機以引導之，不待雕琢，而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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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以成形。”[16]形與貌，意思接近。《詩經·大雅·烝民》：“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注》曰：“烝，眾。物，事。則，法。彝，常。懿，美也。”《箋》云：“秉，持也。天之生眾民，其性有物象，謂五行仁、義、禮、智、信也。其情有所法，謂喜、怒、哀、樂、好、惡也。然而民所執持有常道，莫不好有美德之人。”[17]《管子·七法》：“根天地之氣,寒暑之和,水土之性,人民鳥獸草木之生物,雖不甚多,皆均有焉,而未嘗變也,謂之則。”[18]《國語·周語上》：“考中度衷以蒞之，昭明物則以訓之，制義庶孚以行之。”集解曰：“物，事也。則，法也。”[19]《國語·周語下》“唯不帥天地之度，不順四時之序，不度民神之義，不儀生物之則”“度於天地而順于時動，和於民神而儀於物則” 集解曰：“度，法也。”[20]在此，則與度、序、義相提並論，而集解曰：“度，法也。”由此，似可進一步證明“容則”讀法不謬，且“容” 可訓為“儀容、容貌”，“則” 應訓為“法則、法度”；而“容則”一詞可訓為“儀容法則、姿態風度”。
（編者按：[1]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上博八<蘭賦>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1年7月17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597）下文有關《蘭賦》引文除注明外，均引自此。
[2]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上博八<蘭賦>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1年7月17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597）第十三个注释
[3]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上博八<蘭賦>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1年7月17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597）第3楼
[4]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上博八<蘭賦>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1年7月17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597）第19楼
[5]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上博八<蘭賦>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1年7月17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597）第36楼
[6]洪興祖：《楚辭補注》第二二二頁，中華書局1983年
[7]司馬遷 撰，裴駰 集解，司馬貞 索隱，張守節 正義：《史記集解索隱正義》第三二0二頁，中華書局1959年
[8]魏收：《魏書》（第2冊）四二二頁，中華書局1974年
[9]李百藥：《北齊書》（第2冊）五四二頁，中華書局1972年
[10]見拙作《讀上博八<杍頌>劄記》，簡帛網，2011年8月23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538）
[11]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上博八<蘭賦>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1年7月17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597）第37楼
[12]荊門博物館：《郭店楚墓竹簡》，圖版第八0、八一頁，釋文第一九五頁，文物出版社1998年。引文根據釋文而寫為通行字體。
[13]見滕壬生《楚系簡帛文字編》（增訂本）第六八七頁“容”字條所引，湖北教育出版社，2008年
[14]復旦吉大古文字專業研究生聯合讀書會：《上博八<蘭賦>校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2011年7月17日（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597）第36楼
[15]李學勤 主編：《春秋左傳正義》第1274頁，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
[16]王先慎：《韓非子集解》第一六五頁，中華書局1998年
[17]李學勤 主編：《毛詩正義》第1218頁，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
[18]黎翔鳳 撰，梁運華 整理：《管子校注》第一0六頁，中華書局2004年
[19]徐元誥 撰，王樹民、沈長雲 點校：《國語集解》第三二頁，中華書局2002年
[20]徐元誥 撰，王樹民、沈長雲 點校：《國語集解》第九八頁，中華書局2002年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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