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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政要-《贞观政要集校》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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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9-03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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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政要-《贞观政要集校》叙录 ,对于想了解历史故事的朋友们来说,贞观政要-《贞观政要集校》叙录是一个非常想了解的问题,下面小编就带领大家看看这个问题。

原文标题:《贞观政要集校》叙录


二、《贞观政要》成书时间商榷
《贞观政要》的成书时间,篇首所引《直斋书录解题》、《玉海》、《四库全书总目》的著录,代表自宋至清的三种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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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振孙著录说:“《馆阁书目》云‘神龙中所进’”,这是目前所见关于《贞观政要》成书中宗之时的惟一记载,但紧接着陈振孙就对“神龙中所进”提出质疑,认为“当考”!
王应麟带着陈振孙的质疑,引用《书目》的考证:“乾曜、嘉贞开元八年五月始拜是官(按《本纪》,开元八年乾曜为侍中,张嘉贞为中书令,十一年而嘉贞贬,十五年乾曜罢),至九年九月张说亦相。若二公并相之时,盖可知矣,其上于开元八年、九年欤。”否定了中宗时进书说,采用了开元八、九年间进书说。
清修《四库全书》,根本没有考虑中宗时进书一说,主要针对“开元八、九年进书”说提出质疑:“书中所记太宗事迹,以《唐书》、《通鉴》参考,亦颇见牴牾。……史称:‘兢叙事简核,号良史,而晚节稍疏牾。’此书盖出其髦年之笔,故不能尽免渗漏。”以《贞观政要》为吴兢“髦年之笔”――成为开元、天宝之际进书的一种依据。
对上述三种说法,下面分别商榷。
(一)中宗时进书说
首先,从《直斋书录解题》说起。《直斋书录解题·目录类》著录宋代书目(不含金石、书画目录)16种,只对南宋《中兴馆阁书目》、《馆阁续书目》提出批评,认为《馆阁书目》“中兴以来庶事草创”,“其间考究疏谬”;《馆阁续书目》“纂续前录,草率尤甚”。所以,陈振孙认为“《馆阁书目》云‘神龙中所进’当考。”
其次,也是更为重要的一点,人们都误以为《玉海》关于开元八、九年进《贞观政要》是王应麟的考证,其实这是北宋李淑在《邯郸书目》中的考证。《玉海》卷49《唐贞观政要》、《太宗勋史》合条这样著录:“《志·杂史》:吴兢《贞观政要》十卷、《太宗勋史》一卷。《书目》:兢于太宗实录外采太宗与群臣问对之语,以备观戒,为《政要》凡四十篇十卷,始《君道》……若二公并相之时,盖可知矣,其上于开元八年、九年欤。《会要》:元和二年……”都是引用的唐、宋的著录,并非王应麟本人的考证。
那么,所谓《书目》,何以知道一定就是北宋李淑《邯郸书目》呢?通常认为王应麟所引《书目》是《中兴馆阁书目》,但这又与陈振孙引《馆阁书目》相矛盾。请仔细看《玉海》同卷书稍后的《天圣三朝宝训》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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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应麟清楚地写着:
天圣五年十月乙酉,监修(国)史王曾言:“唐史官吴兢于《正史》、《实录》外,录太宗与群臣问对之语,为《贞观政要》。今欲采太祖、太宗、真宗《实录》、《日历》、《时政记》、《起居注》,其间事迹不入‘正史’者,别为一书,与‘正史’并行。”从之。六年五月,曾奏委李淑修纂,宋绶、冯元看详。九年二月,淑又奏直集贤院王举正同修。十年正月(即明道元年),敕以《三朝宝训》为名。明道元年二月癸卯书成,凡三十卷,监修国史吕夷简诣承明殿上进,赐编修官王举正、李淑章服。……康定元年四月十八日,淑又言:《宝训》欲先读第一卷《政体》……[1]
《玉海》引《书目》著录说:“兢于太宗实录外采太宗与群臣问对之语,以备观戒,为《政要》。”仁宗天圣五年(1027)监修(国)史王曾言:“唐史官吴兢于《正史》、《实录》外,录太宗与群臣问对之语,为《贞观政要》。”《书目》著录与王曾奏言,文字如出一辙。委李淑仿效《贞观政要》修纂《三朝宝训》,李淑必然了解《贞观政要》的流传和版本。皇祐己丑(1049),李淑还编录完成《邯郸书目》。[2]由此知道:1)王应麟所引《书目》是李淑《邯郸书目》。2)李淑非常了解北宋《贞观政要》的情况。3)从李淑《书目》中的考证知其所见《贞观政要》是有《表》、有《序》的完本。因此,王应麟引《邯郸书目》对《贞观政要》的了解,要比陈振孙引《馆阁书目》对《贞观政要》的了解更为可靠、可信!换句话说,北宋时,根本没有中宗时进书的说法!
上个世纪50年代,日本学者原田种成开始系统研究日本现存《贞观政要》各种古写本,在成书时间上形成“两次进书说”,主要观点如下:
1)日本现存《贞观政要》古写本,最古、最完整的有南家本、菅家本两个系统,是根据从唐朝传入的“吴兢真本”传抄的。
2)南家本、菅家本之外,异本(写字台本、藤波本)卷第四篇章与各钞本、刊本全异,而且江家本《上贞观政要表》最后还有“景龙三年正月 日卫尉少卿兼修国史崇文馆学士臣吴兢等上表”26字,推断为中宗时吴兢最初上进的原本(称之为“初进本”),上书表是为向中宗奉上“初进本”而作;“开元初”吴兢为太子左庶子,新增教戒太子和诸王的篇章,源乾曜、张嘉贞二人并相,命其撰录,修改上进,为“开元初年的再进本”,书序是为向玄宗奉上“再进本”时所作。
3)“初进本”和“再进本”两个系列并行,分别流传到日本。宋刊本则是根据“再进本”,附入“初进本”的资料而编成。[3]
这一系列的说法,也给中国学者造成某种误解,认为《贞观政要》“两次进上”。黄永年、贾宪保《唐史史料学》中这样写道:“此书(按:指《贞观政要》)本有景龙三年正月上书表,是早在中宗时即已撰成,至开元年间稍事修订重撰序文进上而已。《四库全书》所据元人戈直本无景龙上书表,所以讲不确切”[4]。牛致公同样认为:“根据原田种成的《贞观政要定本》,《上贞观政要表》进呈的时间是中宗景龙三年(709)正月。”[5]
在陈振孙著录“《馆阁书目》云‘神龙中所进’”后,这是惟一提出了“证据”的论证,让我们来看一看这一“证据”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首先,江家本《上贞观政要表》最后的26字,有着极其明显的错误,根本不能成为吴兢在中宗时“初进”《贞观政要》的“证据”。
吴兢历官“弘(昭)文馆学士”没有问题,却从未有过“崇文馆学士”的经历。崇文馆为东宫官属,隶属左春坊。太宗时置崇贤馆,高宗上元时为避太子李贤名讳改崇文馆,学士、直学士、校书郎等无常员,多以左庶子领馆事。而昭文馆隶属门下省,高祖时置,后改弘文馆。中宗神龙元年为避孝敬皇帝弘名讳改昭文馆,二年又改修文馆。景龙二年,置大学士四人、学士八人、直学士十二人。景云中,减其员数,复为昭文馆。至玄宗开元七年,定名弘文馆。据《授吴兢著作郎制》[6],吴兢以谏议大夫兼修国史进为著作郎兼昭文馆学士,在玄宗开元三年至七年间。故称吴兢为昭文馆学士或弘文馆学士都可以,而称其为修文馆学士则不妥。至于以其为崇文馆学士,就大错而特错了。崇文馆、弘(昭)文馆完全是两个职官系统,连崇文馆、弘(昭)文馆都分不清楚,怎么可能是吴兢本人所亲写的上书表呢?更何况,中宗时吴兢尚未任卫尉少卿之职。所以,江家本上书表末所署“景龙三年正月 日卫尉少卿兼修国史崇文馆学士臣吴兢等上表”26字必为传抄者套用书序前的题衔所为,既不知道有崇文馆与弘(昭)文馆之别,又未考察清楚吴兢任卫尉少卿的时间,这与《馆阁书目》著录《贞观政要》为“神龙中所进”一样,都是一种“人云亦云”的说法,根本不能成为中宗时上“初进本”的证据。
其次,只要稍稍对照一下书序与上书表的文字,谁先谁后就清楚了,证明“两次进书说”根本不能成立。
书《序》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太宗时,政化良足可观,振古而来,未之有也。至于垂世立教之美,典谟谏奏之词,可以弘阐大猷,增崇至道者。…… 凡一帙十卷,合四十篇,名曰《贞观政要》
再来看《上书表》:
窃惟太宗文武皇帝之政化,自旷古而求,未有如此之盛者也。…… 至于用贤纳谏之美,垂代立教之规,可以弘阐大猷,增崇至道者,并焕乎国籍,作鉴来叶。…… 撰成一帙十卷,合四十篇,仍以《贞观政要》为目,谨随表奉进。
两段文字,如此之多雷同相似处,怎么可能前后相隔十多年?而且,最能说明问题的是:书《序》称“名曰《贞观政要》”,《上书表》则称“仍以《贞观政要》为目”,表示仍然沿用已经取定的书名。如果说书《序》是写给玄宗的,开元时名其书为《贞观政要》,那么中宗神龙(或景龙)中的《上书表》怎么会有“仍以《贞观政要》为目”的说法?书《序》在先,《上书表》承其后,这已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了,中宗时“初进”说不攻自破。
“证据”已不足以为证,再来讨论各种推测,看那一种推测最有说服力而疑问又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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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按照原田种成的说法,玄宗时吴兢为太子左庶子,南家本、菅家本调整了写字台本卷第四的内容,增入教戒太子和诸王的篇章。果真如此,下面的问题就必须要有合理的解释:
1)为什么南家本、菅家本《上贞观政要表》没有署“景龙三年 正月”等26字,惟有江家本《上贞观政要表》最后署“景龙三年 正月”等26字?
2)虽然江家本已经不存,但所有校合本都没有指出江家本卷第四与写字台本卷第四相同,显然江家本卷第四与南家本、菅家本、各刊本卷第四相同,那么江家本《上贞观政要表》最后署“景龙三年 正月”等26字,江家本究竟是属于“初进本”,还是属于“再进本”呢?
3)如果写字台本是中宗时所进,为什么写字台本没有《上书表》,更没有署“景龙三年 正月”等字样的《上书表》呢?
显然不能自圆其说!
说神龙二年修成《则天实录》后,面对政令是否“依贞观故事”的政治纷争,吴兢开始考虑编录“贞观故事”是完全可能的,也是令人信服的。但要说其已经编录完成《贞观政要》,并进书中宗,不仅没有可靠的证据,实在是有点异想天开。
2、原田种成以“天下托望中宗者洵笃”,吴兢“深欣慕创业英主,编《贞观政要》而上进,期中宗以中兴之主”,但中宗昏庸,“吴兢之微衷终无效”。
果真如此,不能回避的问题又提出来了:吴兢在开元初亲自参预编定《中宗实录》,并受到褒奖,为什么以实录、国史为底本的《旧唐书》只字不提这件事?
前面已经说过,景龙二年(708)韦氏集团加紧密谋,作为谏官(右补阙)的吴兢,针对安乐公主等“日夜连谋,欲陷相王”,上疏中宗,这就是《新唐书》摘有片断的《上中宗皇帝疏》。吴兢上此疏是载入了《中宗实录》的,《资治通鉴》景龙元年(神龙三年)八月《考异》证明:“《实录》载此事于今年八月。”[7]时隔仅仅一年(姑且按“景龙三年正月”上《贞观政要》),为什么目前所能见到的与唐代实录、国史有直接渊源关系的任何史籍都没有吴兢上《贞观政要》的丝毫线索,难道吴兢连自己“上进”《贞观政要》“期中宗以中兴之主”也忘记写入《中宗实录》了吗?自己参预纂修的《中宗实录》,只记自己上疏中宗,却不记自己上《贞观政要》,主张吴兢中宗时上《贞观政要》,是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的!陈振孙对《馆阁书目》“神龙中所进”提出质疑,或许就是从《实录》中发现问题的,因为他那个时候还能够看得到唐代《实录》。
3、前引牛致公文认为,吴兢《上贞观政要表》篇末所言“昔殷汤不如尧舜,伊尹耻之;陛下倘不修祖业,微臣亦耻之”,“只有在中宗时说这些话才有现实意义”,而开元十三年玄宗还在“大收群书,以广儒术”,表明他“更加重视贞观年间太宗的治国之道”,不存在所谓“不修祖业”的问题。
《上贞观政要表》开头一段文字,“臣愚,比尝见朝野士庶有论及国家政教者,咸云:‘若以陛下之圣明,克遵太宗之故事,则不假远求上古之术,必致太平之业。’…… 今圣德所感,可谓深矣。”对照景龙二年《上中宗皇帝疏》,吴兢已经在直谏中宗不要听信“贼臣”诬奏相王,强调“自昔剪伐枝干、委权异族者,未有不丧其宗社也”,并举例“秦任赵高,卒致倾败;汉委王莽,遂成篡逆”云云。《上书表》中的“以陛下之圣明,克遵太宗之故事”,“今圣德所感,可谓深矣”等语,会是说给中宗的吗?惟有针对前期的玄宗更符合实际。
应当作出区分的是,这里是在考察吴兢对玄宗的看法,而不是谈对玄宗的历史评价。吴兢在开元十三年、十四年有两篇上疏,《请东封不宜射猎疏》认为玄宗“骋奔马于涧谷,耍狡兽于丛林,不慎垂堂之危,不思驭朽之变”,安可与太宗“同年而校其优劣”。[8]上《大风陈得失疏》,“恐陛下左右有奸臣擅权,怀谋上之心”,指出“赇谒大行,趋竞弥广”的弊政,劝谏玄宗“斥屏群小,不为漫游”。[9]这些言词,与《上贞观政要表》中“陛下倘不修祖业,微臣亦耻之”是完全吻合的。换句话说,此时的玄宗,在吴兢心目中的印象与后来史家对玄宗的评价不完全一致。分析吴兢在《上书表》中是否可能“耻”玄宗,只能看吴兢本人当时对玄宗的认识,而不应该将后人对玄宗的认识加在吴兢头上。
(二)开元八、九年进书说
王应麟所引北宋李淑《邯郸书目》最先考得书《序》中“侍中安阳公”为源乾曜、“中书令河东公”为张嘉贞,“二公并相之时”在开元八年五月至开元九年九月之间,认定《贞观政要》其书“上于开元八年、九年”。
然而,这一考证同样存在重大疏忽。其一,忽略了书《序》中“爰命下才”数字,将吴兢受命编录《贞观政要》的时间误作为成书时间。依据书《序》,开元八、九年“二公并相”之际,应该是吴兢受命正式编录《贞观政要》之时。其二,只注意到二人拜相的时间,却没有考虑到张嘉贞封河东侯的时间是开元十三年、源乾曜封安阳郡公的时间是开元十七年秋。[10]如果是开元八、九年间成书,怎么可能在书《序》中提前写上二人的封爵呢?显然成书时间不在开元八、九年间。前引瞿林东《论吴兢》一文首先指出这一点:张嘉贞封河东侯在开元十三年(725)、源乾曜封安阳郡公在开元十七年(729),《贞观政要》“成书当在开元十七年之后”。
顺便说一下原田种成“两次进书”的第二次进书时间问题。原田种成这样推测:“开元初”吴兢为太子左庶子,新增教戒太子和诸王的篇章,源乾曜、张嘉贞二人并相,命其撰录,修改上进,为“开元初年的再进本”,书《序》是为向玄宗奉上“再进本”时所作。这同样不能够成立。
吴兢为太子左庶子是父丧起复之后的事,时在开元十三年。[11]把开元十三年说成是“开元初年”,已经不够确切。说书《序》是为向玄宗奉上“再进本”时所作,与上述《邯郸书目》犯的是同样的错误,即所谓的“开元初年”张嘉贞尚未封河东侯、源乾曜尚未封安阳郡公,即便以开元十三年计,源乾曜也还没有封安阳郡公。“二次进书说”的第二次进书时间,也有问题。
(三)开元、天宝之际进书说
前引瞿林东《论吴兢》一文,在正确指出二公封爵的时间后,以源乾曜封爵在开元十七年,便推断其成书“当在开元十七年之后”,其书的“定稿和进呈”在开元、天宝之际。同时提出以下“主要根据”:(1)吴兢在《上<贞观政要>表》中说“臣愚比尝见朝野士庶有论及国家政教者,咸云:若陛下之圣明,克遵太宗之故事,则不假远求上古之术,必致太宗之业。故知天下苍生所望于陛下者,诚亦厚矣!”这几句话所反映出来的社会背景,颇不象是开元前期、中期的所谓“开元盛世”,而倒很象是开元后期的政治环境。(2)《上<贞观政要>表》还说:“昔殷汤不如尧舜,伊尹耻之;陛下倘不修祖业,微臣亦耻之。”这种口气,当然不是从一个普通的地方官员或普通的中央官员口中说出来的,只有那些具有相当影响的地方官员和中央官员,才有可能对皇帝这样说话。天宝初年,吴兢由封疆大吏升为恒王的老师,恒王“授右卫大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地位是很显赫的。(3)后来补充说:吴兢撰成《贞观政要》一书,正值李林甫青云直上之时,他在《序》中推崇“良相”,正是为了讥刺李林甫这样的“奸相”。[12]
这样的一些推断,也都未免疏忽、武断。
首先,以自《序》推崇源乾曜、张嘉贞为“良相”,说是为了讥讽李林甫,不如说针对张说更符合吴兢的难言的心境。
第一部分已经披露出吴兢与张说的种种分歧,还应当注意当时三人并相出现的种种不和:中宗时,张说为兵部侍郎,张嘉贞是兵部员外郎。此时同为宰辅,张说位张嘉贞下,便借故讥讽道“宰相也,时来即为,岂能长据”,以此“激怒嘉贞,由是与说不叶”。十一年,张嘉贞弟嘉祐“脏污事发”,张说趁机搞倒张嘉贞,使其出为幽州刺史,张嘉贞“恨张说挤己”,在中书省与宰相宴会时“攘袂勃骂”。[13]玄宗宠信张说,以张说为中书令,源乾曜“不敢与之争权,每事皆推让之”[14]。但到十二年为泰山封禅事,张说与源乾曜“由是颇不相平”。在张说排挤张嘉贞之时,“小鞋”也穿到了吴兢的脚上。这就是《新唐书·吴兢传》中所说:“以父丧解,宰相张说用赵冬曦代之。丧终,为太子左庶子。”从此,吴兢便不再担任史职了。所以,十四年吴兢连上二疏。
其一,因大风拔木毁屋,玄宗诏群臣陈得失,吴兢上《大风陈得失疏》。上疏中的“恐陛下左右有奸臣擅权,怀谋上之心。臣闻百王之失,皆由权移于下”等语,不用说也可以知其所指。接着又指出“赇谒大行,趋競弥广”等弊政,进一步劝谏“斥屏群小,不为慢游”。[15]
其二,《请总成国史奏》中有如此的一段“诉状”:
臣往者长安、景龙之岁,以左拾遗、起居郎兼修国史。时有武三思、张易之、张昌宗、纪处讷、宗楚客、韦温等,相次兼领其职。三思等立性邪佞,不循宪章,苟饰虚词,殊非直笔。臣愚,以为国史之作,在乎善恶必书,遂潜心积思,别撰《唐书》九十八卷、《唐春秋》三十卷,用藏于私室。虽绵历二十余年,尚刊削未就。但微臣私门凶衅,顷岁以丁忧去官,自此便停知史事。[16]
张嘉贞受张说排挤后,吴兢随即被张说解除史职,因此吴兢将“停其史事”的张说,同“长安、景龙之岁”“相次兼领史职”的武三思等相提并论。而且,事态发展果然如吴兢所言,张说以“引术士占星,徇私僣侈,受纳贿赂”被弹劾,“源乾曜等鞫张说,事颇有状”。玄宗“怜之”,仅罢张说中书令之职,仍然信用之,朝廷有事“常遣中使访之”[17]。在这种情况下,联系吴兢对张说的一贯认识,加之源乾曜罢职、张嘉贞去世,任何人都会认为吴兢称二人为“良相”,更符合他当时的心境!
以恒王傅的地位来证明《上贞观政要表》最后数句的语气,更难令人信服。恒王“授右卫大将军、加开府仪同三司”,并不表示其“显赫”。王,本身已是正一品爵,何需用从一品的文散、正三品的武职来表示其地位“显赫”。更何况,开元中期以后左、右卫等已经是只有官职、机构而无兵员的名号了。而且,在玄宗封王的22子中,有一多半都加开府仪同三司的散阶,绝不证明其“显赫”。相反,恒王“性好道,常服道士衣。”将吴兢派给这样的王子为傅,其用意恐怕也是不欲吴兢有所为。特别应当弄清楚的是:玄宗诸子多不出阁,以至王府之官地位益轻,往往不受重视,王傅一度废置。天宝中,包括恒王在内的十四王均居内宅,“幕府列于外坊,时通名起居而已”[18]。作为恒王傅的吴兢,仅备名问候起居,恐怕连上疏皇帝都不可能,还会有什么“耻”之类的语气。相反,太子的地位较任何一个“王”的地位都要“显赫”,太子左庶子在东宫官中被比作侍中,用“耻”一类的口气上疏玄宗,不比徒有虚名的王傅更符合身份吗?所以,开元十七年职为太子左庶子的吴兢,比天宝初身为恒王傅的吴兢上《贞观政要》、“耻”玄宗“不修祖业”,更具真实性!
(四)开元十七年进书说
许道勋、赵克尧《唐明皇与杨贵妃》(即《唐玄宗传》)专有《吴兢献<贞观政要>》一节,提出:开元十七年每事切谏的吴兢,不为玄宗所容,“出为荆州司马”,那部早已编成而未及上献的《贞观政要》也随身带去了。就在这年,他素来敬仰的宰相源乾曜,被罢免了侍中职务,得了个“安阳郡公”封号。也在这年,他敬仰的原宰相“河东侯”张嘉贞病逝于洛阳。吴兢百感交集,忧国忧民,情不自禁地写下二百余言的《贞观政要序》。大约不久,吴兢将《贞观政要》呈献给玄宗,“上表批评玄宗不如太宗,开元中期不如前期。因此,建议从随表奉进的《贞观政要》中,择善而从,克遵前轨,以致太平之业。遗憾的是,玄宗似乎不理睬吴兢的一片心意,从现存的史籍中看不到玄宗对《贞观政要》的一丝一毫的反应。……说明他已经背离了‘依贞观故事’的方针。”[19]
通过系统比较玄宗前期、中期变化得出的论断,要比上述种种推测更具说服力。遗憾的是,书中没有进一步将吴兢奉进《贞观政要》的时间具体,只认为在开元十七年吴兢被贬后“不久”。
随后,笔者发表《试解<贞观政要>成书之“谜”》一文[20],通盘考察了武则天退位后8年间吴兢的政治经历和修史经历,认为“依贞观故事”成为开元初的历史趋势。大约自开元五年(717)始,吴兢着手编录《贞观政要》,初具规模,因而书前题写“卫尉少卿兼修国史”。开元八、九年间,张嘉贞、源乾曜二公并相时,“命”吴兢“备加撰录”,开始正式编撰。张说入相兼修国史后,吴兢、张说二人在志趣、人品等各个方面都不相容。父丧期间完成《贞观政要》最有可能,但在张说排斥异己的情况下,吴兢怎么可能通过将自己解除史职的张说将书呈献给玄宗呢,只得一拖再拖。从钞本、戈本吴兢《序》前题衔“卫尉少卿兼修国史弘(昭)文馆学士”,而不署“谏议大夫”、“太子左庶子”,亦可表明其书基本撰成于开元五年至十三年之间。
开元十七年六月,源乾曜罢侍中,只为左丞相不预政事。八月初五,是玄宗45岁生日,在花蕚楼大宴群臣,以每年的这一天为“千秋节”,布告天下,咸令宴乐。20多天后,源乾曜退为太子太傅、封安阳郡公,张说进为左丞相。其间,又逢张嘉贞去世。先前“命”吴兢编录《贞观政要》的二位“良相”,一个罢职,一个去世,而玄宗在张说的“粉饰盛时”之下,“骄心浸生,德消政易”,高唱什么“兰殿千秋节,称名万寿觞。风传率土庆,日表继承祥”[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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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种情况,监修国史换成新任中书令的萧嵩,吴兢抓住这一机会写了《上贞观政要表》,连同已经编定的10卷《贞观政要》一并呈上,希望玄宗“克遵太宗之故事”,“愿行之而有恒,思之而不倦”,以使“贞观巍巍之化,可得而致矣”。
然而,此刻的气候早已不是开元初“励精图治”的气候了,此时的玄宗也不再是当年刚登帝基的玄宗了。张说正在奉和玄宗:“五德生王者,千龄启圣人”,“薰歌与名节,传代幸群臣”[22]。吴兢却说什么“昔殷汤不如尧舜,伊尹耻之;陛下倘不修祖业,微臣亦耻之。”观览这样的《上书表》,玄宗会作何感想?明知其书的内容无可挑剔,《上书表》所说也没有什么过错,但又不愿接纳,便采取了不予理睬的态度--既不毁其书,也无诏宣付史馆(或秘阁)收藏,其书的下落自然无从记载,《贞观政要》的进呈便成为一个历史之“谜”。
对于吴兢其人,留在京城实在嫌其不识时务,先前他不是请求为外任吗,干脆“出为荆州司马”,“许以史稿自随”,让他到外地去继续修撰《国史》吧。《旧唐书·吴兢传》中明确写着,其时为开元“十七年”,只不过没有说几月罢了。《新唐书·吴兢传》虽然未写时间,却加了一句“坐书事不当,贬荆州司马”。“书事不当”指什么?此时吴兢已解史职,仅在史馆私撰《国史》,且未上奏。而被贬之后,又是许其“以史稿自随”的,显然不是其所修《国史》“书事不当”。此时,吴兢职为太子左庶子,上疏直谏是其份内之事,即便有所顶撞,也不应加罪。那么,所“书”不当者还有什么?惟其《上贞观政要表》不是直接进谏,却又要“耻”正当盛世的大唐皇帝,加以“书事不当”的“罪名”并不过分。而且,荆州是重镇,其时正由玄宗第十六子永王璘遥领大都督。所以,《旧唐书》只用“出为荆州司马”,以示“惩罚”并不很重。
综合以上考察,即便吴兢在中宗时针对“袭武周之制”,还是“依贞观故事”的政治纷争开始编录《贞观政要》,也只能是草本,绝非定本,更不可能是进本。《贞观政要》的进呈时间只能在开元十七年(729),从自《序》称源乾曜、张嘉贞的官职、封爵考虑,其书应当在这一年八月以后的数月中进呈。这样,历来的各种说法均可得通。



[1] 《玉海》卷49《天圣三朝宝训》。
[2] 《宋史》卷291《李淑传》:“博习诸书,详练朝廷典故,凡有沿革,帝多谘访。制作诰命,为时所称。”《直斋书录解题》卷8《目录类》:“《邯郸书目》十卷,学士河南李淑献臣撰,号《图书十志》。皇祐己丑自作序”。
[3] 原田种成发表最早的论文,《本邦传来的<贞观政要>古写本研究》,日本《中国学会报》第9集,1957年。代表性论文,《贞观政要之研究》,吉川弘文馆,1965年。系统的校勘本,《贞观政要定本》,[日本]东洋文化研究所,1962年。系统的校释本,《贞观政要》(上、下),[日本]明治书院,1978-1979年。下引原田种成观点,均出以上论著,不再另注。
[4] 黄永年、贾宪保《唐史史料学》,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年,第125页。
[5] 牛致公《试论<贞观政要>的中心思想》,《唐研究》第1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第338页。以下引牛致公文,均出此篇,不再另注。
[6] 《全唐文》卷251。
[7] 《册府元龟》卷545作景龙三年,《通鉴考异》据吴兢上疏,“而兢疏云:‘陛下登极,于今四禾念。’则是明年所上也。”当以景龙二年为是。
[8] 《全唐文》卷298。
[9] 《新唐书》卷132《吴兢传》。又见《全唐文》卷298。
[10] 《新唐书》本传均不载二人封爵的具体时间,但《旧唐书》本传却非常明确地写着二人封爵的年代。当时普遍不重视《旧唐书》,因而不知二人封爵具体时间。还是先前多次说过的那句老话:《新唐书》“文省于旧”的地方,一定要与《旧唐书》、《唐会要》、《册府元龟》等核对。
[11] 《旧唐书》本传不载吴兢为太子左庶子的时间,而《新唐书·吴兢传》明明白白地写着:“丧终,为太子左庶子。开元十三年,帝东封泰山……”《资治通鉴》开元十三年十二月,有“左庶子吴兢上表”云云。
[12] 《论吴兢》1988年3月“作者附记”,《唐代史学论稿》,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年,第243页。
[13] 《旧唐书》卷99《张嘉贞传》。
[14] 《旧唐书》卷98《源乾曜传》。
[15] 《新唐书》卷132《吴兢传》。又见《全唐文》卷298。
[16] 《唐会要》卷63《在外修史》。又见《全唐文》卷298。
[17] 《资治通鑑》卷213唐玄宗开元十四年四月、开元十六年二月。
[18] 《旧唐书》卷107《玄宗诸子列传》。
[19] 《唐明皇与杨贵妃》,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84-186页。
[20] 原载《史学月刊》1993年第2期。
[21] 《文苑英华》卷168玄宗《千秋节宴》。
[22] 《文苑英华》卷168张说《奉和千秋节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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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4/51053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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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贞观政要-《贞观政要集校》叙录;本文链接:http://gazx.sd.cn/zggs/2951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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