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里耶秦簡札記（四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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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标题：讀里耶秦簡札記（四則）

（武漢大學簡帛研究中心）

一
獄東曹書一封，丞印，詣無陽。·九月己亥，水下三刻，□□以來。5-22
“刻”下二字，原釋文及《校釋》皆未釋，[1]趙岩先生認爲第一個未釋字與“佐”字形體相合，疑為“佐”。第二個未釋字從文意來看應是個人名，字左側從“弓”。[2]
今按：第一字據殘筆可知是“走”，其寫法可參看8-1119、8-959+8-1291等簡的“走”字，第二字左从人而非弓，右下部从口，疑是“佁”字。這裏把要討論的字與其它“走”、“佁”同列一表如下：
5-22
8-959+8-1291
8-1119
8-1829








比較可知，5-22“走”與8-959+8-1291、8-1119“走”在寫法上很相似，似是一人書寫。這三處的“走”似是8-1829的“走”的簡省寫法。
从文例上看，5-22號簡是獄東曹一件書信的向外傳遞的記錄，類似的記錄還有如下幾處：
獄東曹書一封，令印，詣洞庭守府。·九月戊戌，水下二刻，走佁以來。8-959+8-1291
書三封，令印，二守府、一成紀。·九月庚寅，水下七刻，走佁以來。[3]8-1119
〼洞庭泰守府。 二月乙未，水下八刻，走佁以來。8-1829
獄東曹書一封，洞庭泰守府，廿八年二月甲午日入時，牢人佁以來。8-273+8-520
8-1119、8-959+8-1291記錄的送遞書信之人都是“走佁”。“走佁”所送書信都是從獄東曹發出，“走佁”似專爲獄東曹服务。8-1829也有“走佁”，但其上部殘缺，所殘的部分似可據8-273+8-520補充“獄東曹書一封”等內容。8-273+8-520中“牢人佁”也在爲“獄東曹”傳遞書信，亦屬於遷陵縣獄。走佁與牢人佁或許是同一人。[4]
許名瑲先生曾據包含里耶秦簡牘在內的出土簡牘復原秦曆朔日，[5]這一成果頗便于我們對里耶簡年份的考察。又據8-757“今遷陵廿五年爲縣”，而迄今所見里耶材料最早紀年材料爲廿五年，以下我們根据廿五年以後各年九月的朔日，來看5-22等簡可能的年份。
5-22“九月己亥”可能出現的年份：
可能出現的年份
不可能出現的年份
廿五年、廿六年、廿九年、丗二年、丗五年、丗六年、丗七年、二世元年、二世二年
廿七年、廿八年、丗年、丗一年、丗三年、丗四年、二世三年
8-959+8-1291“九月戊戌”可能出現的年份：
可能出現的年份
不可能出現的年份
廿五年、廿六年、廿八年、廿九年、丗二年、丗五年、丗六年、丗七年、二世二年
廿七年、丗年、丗一年、丗三年、丗四年、二世元年、二世三年
8-1119“九月庚寅” 可能出現的年份：
可能出現的年份
不可能出現的年份
廿五年、廿六年、廿八年、廿九年、丗二年、丗五年、丗六年、丗七年、二世元年
廿七年、丗年、丗一年、丗三年、丗四年二世二年、二世三年
8-1829“二月乙未”可能出現的年份：
可能出現的年份
不可能出現的年份
廿七年、丗年、丗一年
廿五年、廿六年、廿八年、廿九年、丗二年、丗三年、丗四年、丗五年、丗六年、丗七年、二世元年、二世二年、二世三年
5-22“九月己亥”、8-959+8-1291“九月戊戌”、8-1119“九月庚寅”同在一月的可能性：
同一月
不在同一月
廿五年、廿六年、丗二年、丗五、丗六年、丗七年
廿八年、廿九年、二世元年、二世二年
5-22“九月己亥”、8-959+8-1291“九月戊戌”同在一月的可能年份：
廿五年、廿六年、廿八年、廿九年、丗二年、丗五年、丗六年、丗七年、二世元年、二世二年
結合以上諸表，我們在下表中形成5-22、8-959+8-1291、8-1119等簡可能的年份分布：
可能出現的年份
簡號
年份
簡號
廿五年
5-22、8-959+8-1291、8-1119
丗三年

廿六年
5-22、8-959+8-1291、8-1119
丗四年

廿七年
8-1829
丗五年
5-22、8-959+8-1291、8-1119
廿八年
8-959+8-1291、8-1119、8-273+8-520
丗六年
5-22、8-959+8-1291、8-1119
廿九年
5-22、8-959+8-1291、8-1119
丗七年
5-22、8-959+8-1291、8-1119
丗年
8-1829
二世元年
5-22、8-1119
丗一年
8-1829
二世二年
5-22、8-959+8-1291
丗二年
5-22、8-959+8-1291、8-1119
二世三年

上表中“走佁”可能出現的年份似較多。主要是因爲5-22、8-959+8-1291、8-1119只有月份、干支，這三枚簡是否同一年的材料還不好斷定。8-273+8-520有紀年，如“牢人佁”就是“走佁”，那麽至少會有一年是“走佁”確實出現過的年份。
綜上所述，5-22號簡“刻”下二字當是“走佁”，“佁”在里耶簡中多次出現，都是在爲獄東曹傳達文書，可能如水間大輔先生所分析的那樣，同時也是“牢人”。希望以後有更多材料，可以幫助我們明確“走佁”所在的年份、具體的身份。
二
丗五年三月庚寅朔丁酉，貳春鄉茲敢言之：佐詘自言：士五，居泥陽Ⅰ益固里。[6]故廢戍，署女陰。今囗囗〼Ⅱ
四歲。謁告泥陽令【詘】□〼Ⅲ
前書畏其不〼Ⅳ8-1459+8-1293+8-1466[7]
四月壬戌日入，戍卒寄以來。瞫發。詘手。8-1459背+8-1293背+8-1466背
廢，原釋文作“履”，《校釋》訓作“踐行”。陳偉老師改釋作“廢”。廢戍，廢職戍邊。[8]按：“廢戍”也見于里耶8-178號簡，陳偉老師改釋可从。
女陰，原釋文作“履囗”，陳偉老師改釋作“女陰”，爲秦縣或秦郡。[9]“女陰”下原釋文作四個未釋字，前兩字還可辨識，第一個未釋字應是墨鈎，爲標識符號。第二個未釋字疑是“今”。簡文“居泥陽益固里。故廢戍，署女陰。今……”，類似文例也見于：
〼諯 已傳洞庭。 署遷陵。A今徙新武BⅠ陵衣已傳。〼BⅡ8-1349
廿八年七月戊戌朔癸卯，尉守竊敢之：洞庭尉遣巫居貸公卒Ⅰ安成徐署遷陵。今徐以壬寅事，謁令倉貣食，移尉以展約日。敢言之。Ⅱ8-1563
佐州里煩故爲公田吏，徙屬。事荅不備，分Ⅰ負各十五石少半斗，直錢三百一十四。煩冗佐署遷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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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責校券二，謁告遷陵Ⅱ令官計者定，以錢三百一十四受旬陽左公田錢計，問可（何）計付，署計年爲報。敢言之。Ⅲ8-63
三
〼……卒□……陽□……以君子=廢戍Ⅰ
〼……時□……□署……□欣，欣丗四Ⅱ
〼署遷陵女陰已上欣卒……今未Ⅲ
〼府下……籍遷陵，報署……【以郵行】。Ⅳ8-178
〼 欣手。8-178背
“君子”前一字，《校釋》指出似是“以”。可從。
“廢”下一字，原釋文未釋。《校釋》釋作“戍”，可从。
“上”下一字，原釋文未釋，是“欣”，同牘有“欣”字可證。欣，人名。
“欣”下一字，原釋文未釋，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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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
“遷陵”下二字，原釋文未釋，《校釋》釋作“毋囗”，簡文作：
（8-178）
（8-1459+8-1293+8-1466）
當是“女陰”，二字也見于8-1459+8-1293+8-1466。陳偉老師曾對里耶簡中出現的“女陰”作過較好的分析歸納：[10]
女陰，見于《漢書·地理志》，爲汝南郡屬縣。秦封泥有“女陰丞印”，可知女陰于秦已設縣。需要注意的是，秦人説戍署某地，或指縣，或指郡。上揭岳麓秦簡《癸、瑣相移謀購》云“戍衡山郡”。岳麓秦簡0706云：“綰請許而令郡有罪罰當戍者，泰原署四川郡，東郡、叁川、穎川署江胡郡，南陽、河內署九江郡。”里耶秦簡9-1云：“毋死戍洞庭郡，不智（知）何縣署。”9-2説：“不戍洞庭郡，不智（知）何縣署。”屬于後一種情形。8-63云：“煩冗佐署遷陵。”8-429云：“罰戍士五（伍）資中宕登爽署遷陵書。”8-1563云：“洞庭尉遣巫居貸公卒安成徐署遷陵。”屬于前一種情形。8-1459+8-1293+8-1466所記如果是前一種情形，則女陰爲秦縣，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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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了一條資料。如果是後一種情形，則當考慮秦置女陰郡的存在。
上揭引文中前一種情形所舉各例可證確是秦縣，後一種情形中所舉例子爲9-1“毋死戍洞庭郡，不智（知）何縣署”、9-2“不戍洞庭郡，不智（知）何縣署”，“戍”後接郡名，署則與縣相連。這二條材料似支持前一種情形。至于岳麓秦簡0706：“綰請許而令郡有罪罰當戍者，泰原署四川郡，東郡、三川、穎川署江胡郡，南陽、河內署九江郡。”大意是原是內地的某郡的“有罪罰當戍者”戍邊遠的新得郡。恐怕不好直接作爲“署某地”中某地是縣或郡一級地名的證據。從里耶簡現有“署+地名”的文例，如：
〼諯 已傳洞庭。 署遷陵。……8-1349
……洞庭尉遣巫居貸公卒安成徐署遷陵。今徐以壬寅事……8-1563
……煩冗佐署遷陵。今上責校券二，謁告遷陵令官計者定……8-63
“署”後所接爲縣名。8-1459+8-1293+8-1466“署女陰”中的“女陰”很可能属于前一種情形，即爲縣名。再來看8-178“署遷陵女陰已上欣卒”中“女陰”，當與遷陵斷開作“……署遷陵。女陰已上欣卒……”。
“報署”屬下讀，可參看8-965“當受錢者謁報，報署主錢〼”。
四
〼庚寅朔辛亥，【倉】〼Ⅰ
〼□皆盡三月，遷□〼Ⅱ
食如律。雨留不能投宿齎。〼Ⅲ
三月庚寅朔辛亥，遷〼Ⅳ8-110+8-669
令佐温。〼Ⅰ
更戍士五城父陽翟【執】。〼Ⅱ
更【戍士五城父西中】痤。〼Ⅲ8-110背+8-669背
《校釋》綴合8-110、8-669幷釋“倉”等字。趙岩先生釋“戍”、“五城父西”，并引8-1517簡“更戍士五（伍）城父西中痤”爲證。[11]
今按：8-1517號簡釋文作：
丗五年三月庚寅朔辛亥，倉銜敢言之：疏書吏、徒上事尉府Ⅰ
者牘北（背），食皆盡三月，遷陵田能自食。謁告過所縣，以縣鄉次續Ⅱ食如律。雨留不能投宿齎。當騰騰。來復傳。敢言之。Ⅲ8-1517
令佐温。Ⅰ
更戍士五城父陽翟執。Ⅱ
更戍士五城父西中痤。Ⅲ
𦡌手。Ⅳ8-1517背
通過把仍不完整的8-110+8-669與8-1517號簡相比較，可知8-110+8-669現存簡文與8-1517在內容上是一樣的。這對繼續辨識一些筆劃不清晰的字，乃至尋找與8-110+8-669綴合的殘片是很有幫助的。
簡背第二列“更、士五城父、執”等字，原釋文未釋，現在據殘筆以及8-1517號簡，可以大致釋出來。
8-110+8-669







8-1517






如上表所示，更、城父字迹隱約可辨，而士五、執的筆劃已經很難辨認，在這裏文例所起到的作用更大于字迹本身。
由8-1517可知8-110+8-669簡文開頭殘缺“丗五年三月”，循此找到殘片8-1203，其釋文作：
丗五年〼Ⅰ
者牘〼Ⅱ
8-1203與8-110+8-669綴合時的茬口部位截圖如下：

8-110+8-669 號簡“食如”旁邊有兩處殘筆可以分別和8-1203的“者牘”對應的筆劃相連接，殘片8-1203的紋路也與8-110+8-669相合，同時在文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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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者牘”也見于8-1517，這二字所在的位置也比較恰當。因此把殘片8-1203與8-110+8-669綴合是可行的。其釋文作：
丗五年……庚寅朔辛亥，【倉】〼Ⅰ
者牘……□皆盡三月，遷□〼Ⅱ
食如律。雨留不能投宿齎。〼Ⅲ
三月庚寅朔辛亥，遷〼Ⅳ8-110+8-669+8-1203
令佐温。〼Ⅰ
更戍士五城父陽翟【執】。〼Ⅱ
更【戍士五城父西中】痤。〼Ⅲ8-110背+8-669背
“丗五年”後應缺“三月”，而“牘”後缺“北食”，“皆”前的未釋字，爲一殘筆，應是“食”的收筆部分。這是8-110+8-669+8-1203簡上部仍殘缺的情况，至于下部所缺更多，只有留待以後。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5年6月9日21：34。）
[1]參看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里耶秦簡（壹）》，文物出版社2012年；陳偉主編，何有祖、魯家亮、凡國棟撰著：《里耶秦簡牘校釋（第一卷）》（以下簡稱《校釋》），武漢大學出版社2012年。
[2]趙岩：《里耶秦簡札記（十二則）》，簡帛網2013年11月19日。
[3]走，原釋文作“毛”。此从《校释》释。
[4]水間大輔：《里耶秦簡所見的“牢監”與“牢人”》，《出土文獻與法律史研究》第二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
[5]許名瑲：《秦曆朔日復原——以出土簡牘為線索》，簡帛網2013年7月27日。
[6]泥，原釋文作“沂”，高一致改釋作“泥”，泥陽，縣名。《漢書·地理志》載泥陽縣屬北地郡，治所在今甘肅寧縣東（高一致：《讀秦簡雜記》，《簡帛》第九辑，2014年。）姚磊指出，益固里，里名。（姚磊：《里耶秦簡牘綴合札記（一則）》。）
[7]釋文參看姚磊：《里耶秦簡牘綴合札記（一則）》，簡帛網2015年5月29日；陳偉：《“廢戍”與“女陰”》，簡帛網2015年5月30日。
[8]陳偉：《“廢戍”與“女陰”》。
[9]陳偉：《“廢戍”與“女陰”》。
[10]陳偉：《“廢戍”與“女陰”》。
[11]趙岩：《里耶秦簡札記（十二則）》，簡帛網2013年11月19日。 (责任编辑：admin)

原文出处：http://his.newdu.com/a/201711/05/51313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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